民国四十年深秋的南京,午后的阳光透过法国梧桐已经开始泛黄的叶片,在刚刚清扫过的柏油路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刘铭章提着半旧的工具包走出邮电管理局大门,深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解放后的南京城正在焕发新的生机,沿街商铺都挂上了崭新的招牌,行人脸上也洋溢着安居乐业的喜悦。
但在这片祥和景象之下,暗流仍在涌动。作为邮电系统的技术骨干,刘铭章比谁都清楚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还远未结束。三天前,城东发现敌特秘密电台;昨天,下关码头又截获了一批企图运往台湾的机密文件。每一份情报的传递,都关系着对岸同志的生死存亡。
刘工,下班了?门卫老张从传达室窗口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今天的《新华日报》。
去趟供销社,买点日用品。刘铭章微笑着回应,手指却不自觉地碰了碰工装内侧口袋。那里装着半小时前收到的一封——看似普通的业务往来文件,但信封右下角那个不起眼的折痕,是最高紧急等级的暗号。
他快步穿过中山路,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午后的阳光被高墙切割成细长的光带,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他的脚步声在青石板上回响。确认四下无人后,他闪进巷子深处的公共厕所,反手插上门栓。
从工具包里取出特制药水,小心地涂抹在信封内侧。一行娟秀的字迹缓缓显现:
青鸟折翼。手握,急需转移。启用,三日内接应。指令获取:明日14时,鼓楼广场北侧第三长椅。阅后即焚。
刘铭章的心猛地一沉。是海东青的代号,意味着最高密级的情报。这条通往对岸的重要交通线断了,而郑耀先正身处险境。他划亮火柴,看着纸条在陶瓷洗手盆里蜷曲、焦黑,最后化作一小撮灰烬,被水冲得无影无踪。
现在的问题是,在敌特可能潜伏在任何角落的情况下,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这次接应?自从上个月邮电局下发了可能被渗透的内部通报后,刘铭章明显感觉周围的视线增多了。每次外出检修线路,总好像有人在暗处注视。。
走出厕所门外 刘铭章看到苏晓晚在他不远处,急火火地向他走来。
你怎么来了?刘铭章压低声音,注意到苏晓晚额角细密的汗珠。
内部紧急通报,发现新的可疑电台信号,指向邮电极可能被渗透。苏晓晚语速很快,气息还有些不稳,我长话短说。今早截获的密电显示,敌人已经锁定了一个在邮电系统工作的目标。他们可能在监视你的所有行动。
刘铭章的心沉了下去。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如果连他都被怀疑,那通道的启动将面临巨大风险。
玄武通道必须启动。苏晓晚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小纸卷,纸卷用特殊的蜡封密封着,这是备用方案。但我们需要一个让所有人都信服的理由,来解释我们今后的频繁接触。
刘铭章小心地拆开蜡封,纸卷上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建议以正当理由建立固定联络渠道。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彼此的想法。在这个特殊时期,还有什么比革命婚姻更能解释两个单身干部的密切往来?
革命婚姻。刘铭章轻声说,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这是最好的掩护。苏晓晚点头,眼神坚定,我这就去向处长汇报。
这个决定下得并不轻松。虽然他们相识多年,在工作中建立了深厚的革命情谊,但真要结为夫妻,仍需要慎重的考量。然而,在眼前这个危急关头,个人的情感必须让位于革命工作的需要。
第二天一早,刘铭章找到邮电管理局的党委书记老周。这是个经历过长征的老革命,办公室的陈设简单朴素,墙上挂着毛主席像和一面鲜红的党旗。
周书记,我想请您帮个忙。刘铭章难得地显得有些局促,双手不自觉地搓着衣角,我想和军管会电讯监察科的苏晓晚同志结成革命伴侣,需要组织上批准。
老周先是一愣,随即开怀大笑,洪亮的笑声在办公室里回荡:好你个刘铭章,不声不响就把军管会的同志追到手了!这是好事啊!苏晓晚同志我听说过,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科长,工作能力很强。你们这是志同道合啊!
我们是在工作中慢慢了解的。刘铭章认真地说,都觉得对方是值得托付的革命战友。苏科长在工作中表现出的专业素养和革命热情,都让我十分敬佩。
我完全赞成!老周拍着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晃了晃,现在新中国提倡的就是你们这样的革命婚姻。我这就给你开介绍信!记住,要互敬互爱,共同进步!你们一个是邮电局的技术骨干,一个是军管会的业务尖兵,这可是天作之合啊!
老周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信纸,龙飞凤舞地写起介绍信来。他的字迹遒劲有力,每一笔都透着老革命特有的干脆利落。
与此同时,在军管会那栋略显肃穆的三层小楼里,苏晓晚正在向分管电讯工作的李处长汇报。李处长是位五十岁上下的老干部,办公室里的陈设同样简单,但墙上多了一张华东地区的地图,上面用红蓝铅笔标注着各种符号。
处长,我想和邮电局的刘铭章同志结成革命伴侣。苏晓晚开门见山地说,声音平静而坚定。
李处长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刘铭章?是那个负责外线检修的技术骨干?我记得他,业务能力很突出。
是的。我们在工作中相识,觉得志同道合。苏晓晚微微挺直脊背,刘铭章同志在工作中认真负责,政治觉悟高,我们彼此都很欣赏。
好事!李处长爽快地说,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你们一个在邮电极,一个在监察科,都是重要岗位。结成革命伴侣,互相促进,很好!我这就给你批条子。
李处长说着,取出一张印着军管会抬头的信纸,开始书写批准意见。他的字迹工整规范,一如他平日的作风。
在两位领导的积极促成下,一切手续都办得出奇地顺利。三天后,一场简单而隆重的婚礼在邮电管理局的礼堂举行。
礼堂被精心布置过,墙上贴着大红喜字,正中悬挂着毛主席像和五星红旗。桌上摆满了同事们送来的贺礼——印着劳动最光荣的搪瓷缸、崭新的暖水瓶、大红的洗脸盆,还有各式各样的毛主席像章。空气里飘着水果糖的甜香和茉莉花茶的清香,为新中国的第一代建设者们带来难得的轻松时刻。
刘铭章穿着一身崭新的深蓝色中山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苏晓晚则是一身红色的列宁装,领口别着一朵小小的红花,乌黑的短发衬得她格外精神。到场的除了邮电局和军管会的同事,还有几位街坊邻居,把不大的礼堂挤得满满当当。
各位同志,今天是我们邮电局的刘铭章同志和军管会电讯监察科苏晓晚科长喜结连理的好日子!周书记作为证婚人,声音洪亮,他们是在新中国建设中相识相知的革命伴侣,他们的结合,体现了我们新时代的革命爱情观!
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刘铭章和苏晓晚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有只有彼此才懂的深意。这场看似普通的革命婚姻,实际上是为了掩护更重要的使命。
在众人的见证下,他们并肩面向墙上的毛主席像和五星红旗,举起右拳:
我志愿与苏晓晚结为革命伴侣,刘铭章的声音坚定有力,从此互敬互爱,共同进步,为建设新中国奋斗终身!
我志愿与刘铭章结为革命伴侣,苏晓晚的声音清澈动听,从此相濡以沫,并肩作战,为革命事业贡献一切!
这是新时代的结婚誓言,既包含着对彼此的感情,更承载着对革命事业的忠诚。在掌声和祝福声中,没有人会怀疑,这场婚姻背后还肩负着更重要的使命。
婚礼的高潮是新人向毛主席像鞠躬。当刘铭章和苏晓晚深深鞠躬时,他们的目光在那一瞬间交汇。明天下午两点,鼓楼广场——这个至关重要的信息在眼神中无声地传递。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与革命工作紧密相连,每一个看似寻常的举动,都可能关系着千里之外同志的安危。
喜宴设在邮电局的食堂。八仙桌上摆着四菜一汤:红烧肉、清蒸鱼、炒青菜、西红柿鸡蛋,还有一个紫菜蛋花汤。在这个物资尚且匮乏的年代,这已经是相当丰盛的宴席了。食堂的大师傅特意在每张桌子的中央摆上了一盘水果糖,给这个喜庆的日子增添了几分甜意。
新人来敬酒了!不知谁喊了一声,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刘铭章和苏晓晚端着酒杯,一桌一桌地敬酒。当敬到军管会那一桌时,苏晓晚的指尖在酒杯上轻轻敲出一段摩斯密码:已准备好。
刘铭章微微点头,举杯的手稳如磐石:感谢各位领导关心。我和晓晚一定不辜负组织的期望,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敬酒完毕,新人被簇拥着回到主桌。李处长拉着苏晓晚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晓晚啊,成了家就是大人了。以后要和铭章同志互相帮助,共同进步。你们都是业务骨干,要为新中国的建设贡献更多力量。
请组织放心。苏晓晚郑重地点头,我们一定牢记组织的教导。
这时,周书记端着酒杯站起来,满面红光地说:我提议,为新中国的建设者,为革命的接班人,干杯!
干杯!欢呼声震耳欲聋,整个食堂都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
婚礼一直持续到傍晚才结束。新房被安排在了邮电局的职工宿舍,这是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房间,却布置得温馨整洁。双人床上铺着苏晓晚亲手缝制的红色床单,窗台上摆着同事们送的月季花,在夕阳的余晖中静静绽放。墙角立着一个崭新的衣柜,那是邮电局的木工师傅特意为新婚夫妇打造的;书桌上放着一盏台灯,柔和的灯光为这个简朴的新房增添了几分温暖。
送走最后一批客人,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苏晓晚长舒一口气,开始收拾满桌的贺礼。刘铭章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暖水瓶:
明天下午两点,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在耳语,鼓楼广场。
明白。苏晓晚点头,手指在暖水瓶上轻轻敲出摩斯密码:已准备好。
他们站在窗前,望着南京城的夜景。远处,新街口的灯光温柔地亮着,偶尔传来有轨电车清脆的铃声。这是一个正在重生的城市,一个充满希望的城市。尽管暗处的斗争仍在继续,但新中国的曙光已经照亮了这片土地。
从今天起,刘铭章轻声说,目光依然注视着远方,我们就是彼此最亲密的战友了。
苏晓晚转头看他,眼神明亮如星:为了新中国的明天。
他们的手在窗台下紧紧相握。这不是寻常新婚夫妇的缠绵,而是革命战友之间生死相托的誓言。
夜深了,新房里的灯光久久未熄。刘铭章在书桌前仔细研究着鼓楼广场的地形图,用铅笔在上面标注出每一个可能的监视点和撤离路线。苏晓晚则在准备明天要用的接头物品:暖水瓶的夹层里藏着密写药水,搪瓷缸的底部刻着微缩地图,就连那床红色床单的滚边里,都缝着应急用的现金和证件。
每一个细节都要完美,因为这不仅关系着一条重要的生命,更关系着那份代号的千钧重的情报。在这个特殊的夜晚,新婚的喜悦与革命工作的重任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他们婚姻最真实的底色。
与此同时,台北的夜色正浓。
郑耀先将最后一页文件锁进保险柜,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办公室的钟指向晚上十点,整栋大楼只剩下他一个人。窗外的台北在黑暗中沉睡,只有远处司令部的灯光还亮着,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的眼睛。
自从海东青牺牲后,他感觉自己就像走在钢丝上,每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今天下午,周启明又来他办公室坐了半小时,言语间尽是试探。
耀先兄最近气色不太好啊,周启明把玩着他桌上的铜镇纸,状似随意地说,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了?要注意休息啊。
还好,郑耀先面不改色,继续批阅文件,就是最近沿海防务的事情多了些。
周启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是啊,共军最近活动频繁,我们都要提高警惕。
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胸前的那枚铜钱——那是通道的信物,一个他从未启用过的最后保障。铜钱的边缘已经被摩挲得十分光滑,在台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现在,是时候了。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楼下戒备森严的院子。明天,他将以视察沿海防务的名义前往基隆。在那里,他会把这枚藏着微型胶卷的铜钱,放进码头附近一个特定的死信箱。这个死信箱的位置极其隐蔽,是在一个废弃仓库的墙缝里,只有通道的接头人才知道具体位置。
这是一步险棋,但他别无选择。海东青已经牺牲,如果这份情报不能及时送出,不仅前功尽弃,更可能让更多同志陷入危险。
为了对岸那些等待的同志,也为了眼前这盏他必须守护的灯火,他必须走下去。
夜更深了,台北在黑暗中沉睡。但在这片黑暗中,总有一些人醒着,为了黎明而战。明天,又将是生死攸关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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