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父子是什么心思，皇帝当然也能猜到。
姚太傅与长平侯斗了这么些年，怎么可能会错过这个机会呢。
当然，他也很想知道在这件事里，端王妃是个什么态度。
姚家那意思，无非就是要把端王与长平侯给拉在一起，给这两家都给弄上个谋反之罪。
如果一切都顺利，日后朝堂之上，便是姚家一家独大。
皇帝很犹豫，登基二十多年来，努力维持的局面，若是因这一次的事件被改变，日后他恐怕也很难控制朝堂之势。
所以，皇帝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见过老王妃再说。
姚家父子出了宫，一同上了马车。
刚刚坐定，姚太傅就叹了口气，“看来，皇上还是信任长平侯，那就再加把火。
让朝臣们都去勤政殿外跪着，不管是长平侯还是端王府，总要拿一个开刀吧。”
姚尚书似乎有不同的意见。
但他这个人，在老子面前总是比较谨慎，所以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在想什么？”
姚太傅见自己儿子一直没说话，像是也没有听到他说话一般。
“父亲，我只是在想，若真要弄成那样，镇北侯恐怕就保不住了。”
“保他做甚？”姚太傅轻哼。
“那父亲......”
“皇上想对镇北侯动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既然是扎进肉里的钉子，早晚得拔出来才会舒坦。
像镇北侯这样的人，就算你保得住他，日后也只会是个麻烦。等用完了，就送他上路。”
姚尚书没想到自家老子打的是这样的算盘。
“万一镇北侯真的起兵，当如何？”
“他起兵？你当他还是年轻的时候。长平侯好歹打了这么多年的仗，镇北侯有二十多年没打过仗了，恐怕连仗要怎么打，都忘了。
皇上这些年安插在燕州的人不少，也不过是等一个机会。等镇北侯自己找死，然后就能名正言顺收拾了他。
咱们要做的是，接下来给燕州军寻一个合适的统兵之人。
姬宣本来合适，但昨日朝堂上......再看看吧，看看皇上对姬宣的态度。”
当天下午，一众朝臣就去了勤政殿外跪着。
他们倒是没有说长平侯如何，只是高喊着端王私养战马，有不臣之心，要皇上拿下端王一家，以恐生变。
端王府很快得了消息，许久不到老王妃院里的端王，这几日便赖在院里不肯走。
“咱们还是主动去跟皇上说说，真要让金羽卫来拿人了，事情就不好办了。”
这话，端王不知道说了几回了。
端王妃却不为所动，只是白了一眼头发花白的老王爷，“贪生怕死的老东西，就这么点事，就能把你吓着了。”
“王妃，我不是贪生怕死。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但儿孙们年轻，咱们还能活几年，你若偏要让他恨上了，日后咱们都不在了，他要收拾咱们的儿孙，那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老王爷的话倒是说到了王妃的心坎上。
其实，这话，不久之前云琅也说过。
她一生强势，带着端王府躲过了无数的风波。
她不是个服输的人，也不是个会怕的人，但想到这几个月发生的这些事。
“行啦，你跟我进宫去见皇上。”端王妃到底是松了口。
勤政殿里，一向都不让这二位跪着的皇帝，这一次却没叫他们起来。
端王妃抬起头来，看向座上的皇帝，“皇上，端王府确实在燕州附近的草场养了马，但不是战马。
皇上应该还记得，当年先帝把那块草场赏赐给端王时说过，不管端王是想养羊还是养马，都随他的意。
前些年养羊和牛，也养马，但马确实养得不多。后来，养马的收益更好，便主要养马。
这些马，都作耕种和运输所用，如果非要有人拿它们当战马，只能说草场的马养得好。但做什么用，卖马的管不着。”
端王妃没有半分惧色，看向皇帝的眼神坦荡又镇定。
“刑部那边查到，王妃的草场不久之前卖了四千匹马去西北。王妃可知道这些马最终都去了哪里吗？”
端王妃从前是不知道，但这件事都出来了之后，她怎么可能还不知道。
“据说是长平侯买去了。我倒也奇怪，长平侯买马做什么？
西北军的马都由太仆寺管理，缺了少了，让太仆寺添补就是。
总不能，长平侯要起兵谋反，私自扩充了西北军。”
能直接把‘长平侯要起兵谋反’这话说出来的，恐怕也只有端王妃了。
别的大臣只敢含沙射影，毕竟手里亦无实证，真要惹怒了长平侯，那是好日子到头了。
“若是这样，那皇上应该把长平侯下狱，查抄侯府，以防生变。”
端王扯了几次老王妃的衣角，示意她别这么说，可老王妃开了口，哪里能停下来。
“若是皇上不方便下手，臣妇可替皇上动手。就算日后查实是冤枉了长平侯，皇上只管推到臣妇头上，千秋骂名，只臣妇一人承担，定全了皇上与长平侯的君臣之义。”
端王无奈地低下头。
算了，他的王妃一向如此，拦是拦不住的。
说完这番话，端王妃伏地叩首，反倒弄得皇帝脸上有点难堪。
他赶紧从那龙椅上下来，蹲下身来扶了老王妃。
“皇婶言重了。朕也不过是问几句。皇婶来时也看到了外面，那些个大臣还跪着呢。这件事......”
皇帝叹了口气。
“皇上为难，臣妇自是知道。不过，他们都说端王有不臣之心，半句不提长平侯。难不成，这些人都是长平侯安排来的？”
是谁安排来的，皇帝当然心知肚明。
“皇婶！”皇帝能怎么说，只得又扶了老王爷起来。
“父皇临终前曾拉着朕的手说过，任何时候，都可以信任皇婶。哪怕皇叔有异心，皇婶也不会。”
端王怔了一下，看向皇帝，“皇兄当真这么说？”
老王爷一副很受伤的模样。
“到底是先皇了解你，你耳根子软，指不定就被哪个狐媚蹄子给蛊惑，稀里糊涂做了错了。”老王妃可一点没给自家男人脸。
老王爷动了动嘴皮，到底是没再多说。
“皇婶，如今诸多事都凑在了一起，朕也是头疼得很。戎狄人大军压境，西北军偏又传出这样的事，镇北侯亦有不臣之心，朕这个皇帝呀，大概是做得不好，才会让天下如此动荡。”
皇帝开始自我责备，端王妃知道，这些话也不过是说给她听的。
“皇上，这件事起因是镇北侯。镇北侯纵容小妾与小儿子毒害长公主之子，已是证据确凿之事。
就算镇北侯说自己不知情，但也一样罪责难逃。皇上却迟迟没对镇北侯下手，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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