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王府接到圣旨的反应,平静得近乎诡异。
季容亲往宣示,老长史恭恭敬敬接入府中。
片刻后,皇甫允披着厚氅,在暖阁接见。
他面色依旧带着病弱的苍白,听季容转述了兵部文书内容,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咳嗽两声,开口道:“陛下病重,为人臣子,自当忧心如焚。既是太后与陛下旨意,本王……岂敢不从。”
语气平缓,听不出喜怒,只那份刻在骨子里的皇家矜持,在病容下依然清晰。
“国公爷忧心王爷凤体,恐不堪长途劳顿,特命下官前来商议行程。不知王爷意下,何时启程为宜?”季容躬身问道,态度恭谨。
“皇命急召,岂敢耽搁。”皇甫允声音微哑,“只是这身子……确是不争气。便依国公安排吧,总要劳烦你们。”
“不敢。”季容忙道,“国公爷已挑选了最稳妥的护卫与车马,随行医官、仆役一应俱全。只是考虑到王爷贵体,行程或需缓行,沿途驿站亦需提前打点,以免疏漏。敢问王爷,可有特别的要求或忌讳?”
“没什么特别的。”皇甫允摆摆手,“一切从简,莫要扰民便是。只是……”他顿了顿,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窗外,“离京多年,归心似箭。还望国公……能体谅。”
“下官明白,必当转告国公爷。”季容应下,又客气几句,便告退出来。
整个过程,诚王府上下有条不紊,既无骤然得旨的惊喜,也无被迫离巢的怨怼,平静得仿佛早有预料。
季容回府禀报时,眉心紧锁:“王爷这反应……太过平静了。倒像是等着这道旨意一般。”
凌薇并不意外:“他若惊慌失措,反而不像他了。越平静,才越说明其中水深。”
她吩咐道:“护卫人选,让石铮亲自带队,挑三百朔风军精锐,要机警忠诚的。医官用我们自己的人,药材饮食,务必全程掌控。路线么……不走最近的官道,绕行太原、洛阳一线,多经几处大镇,沿途与我们的人交接也方便。对外只说,为王爷贵体计,择平坦大道缓行。”
“是。”季容记下,“那京中暗桩的信,已加急送出。苏瑾和侯三处,也按您的吩咐去了指令。”
凌薇颔首:“准备吧。三日后,送诚王启程。”
三日后清晨,朔风城北门。
天色阴沉,铅云低垂,似有雪意。
车队已准备停当。
最前是五十骑朔风军开道,甲胄鲜明,旗帜肃穆。
中间是一辆特制的宽大马车,以厚毡覆盖,内设暖炉,由四匹温顺健马牵引。
车后是装载行李物资的十余辆大车,以及石铮亲率的二百五十名精锐护卫,人人佩刀携弩,眼神锐利。
队伍最后,还有一辆小车,载着两名医官及必备药材。
诚王府只出来了十余人。
皇甫允披着玄狐大氅,由老长史搀扶着,登上马车。
几名贴身仆役带着简单箱笼,上了后面一辆小车。
王府其余人等,皆跪送于府门前,并无多少离愁别绪。
凌薇亲自送至城门。
她一身国公常服,外罩墨色披风,立于寒风之中,向马车方向微一拱手:“王爷一路珍重。北疆军民,遥祝陛下早日康复,亦盼王爷凤体安康。”
马车帘幕掀起一角,露出皇甫允半张苍白的脸。
他点了点头,声音隔着风雪传来,有些模糊:“有劳国公相送。北疆重地,亦托付国公了。”
帘幕落下。
石铮一声令下,车队缓缓启动,碾过积雪未消的官道,向着南方迤逦而去。
凌薇一直站在城头,望着车队变成一条黑线,最终消失在灰蒙蒙的天际。
寒风卷起她的披风,猎猎作响。
“国公爷,回府吧,天寒。”亲卫在一旁低声道。
凌薇收回目光:“传令下去,朔风城即日起,四门戒严,许进不许出。城内宵禁提前一个时辰。凡有可疑人等,即刻盘查。诚王府……封了,任何人不得出入,留守之人集中看管。命人细细搜查王府每一寸地方,尤其是书房、寝殿、密室,看有无暗格、密道、遗留信笺。记住,要做得隐秘,不得损坏器物,不得走漏风声。”
她要趁着皇甫允离巢,将他这经营多年的老巢,翻个底朝天。
“是!”
车队离城三十里,天色愈发昏暗,飘起了细碎的雪沫。
石铮下令在一处官驿歇脚。
驿丞早已得令,将整个驿馆清空,备好热水热食。
三百朔风军将驿馆团团围住,明哨暗卡,布置得水泄不通。
皇甫允被搀扶进最好的上房。
房间已重新打扫过,炭火烧得正旺。
老长史伺候他脱下大氅,又奉上热茶。
“王爷,可要用些膳食?驿丞备了清粥小菜。”老长史低声问。
皇甫允靠坐在铺了厚垫的椅中,微微摇头:“没胃口。你们都下去吧,本王想静一静。”
老长史与两名贴身仆役躬身退出,轻轻掩上房门。
房间内只剩炭火偶尔的噼啪声。
皇甫允静坐片刻,忽而抬起手,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极小的、薄如蝉翼的玉片。
他对着炭火微光,仔细端详玉片边缘,那里有极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刻痕。
看罢,他指尖微微用力,玉片无声裂开,露出其中卷成细筒的、米粒大小的纸卷。
展开纸卷,上面以蝇头小楷写着寥寥数字:“京有变,速归。南线已启,货走登州。慎。”
皇甫允凝视着这行字,眼中平静无波,只有指尖无意识地在扶手上轻轻敲击。
良久,他将纸卷凑近炭火,火焰舔舐,瞬间化为灰烬。
“南线已启,货走登州……”他低声重复,嘴角扯出一丝极淡的、近乎冷酷的弧度,“凌薇啊凌薇,你盯得再紧,又能如何?这张网,早已不是你能轻易斩断的了。”
他望向窗外,雪越下越大,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只是……京中之变,比预想的来得早了些。太后……终究是坐不住了么?”
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停在门边。
是老长史。
“王爷,”老长史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石将军求见,说是要请示明日行程。”
皇甫允收起所有情绪,恢复那副病弱疲惫的模样:“请他进来。”
石铮推门而入,甲胄未卸,带着一身寒气。
他拱手行礼,姿态恭谨却透着军人的硬朗:“打扰王爷歇息。末将奉命护送王爷返京,为确保王爷周全,敢问王爷,明日是卯时启程,还是辰时?沿途可需在某些城镇停留采买或歇息?”
“石将军费心了。”皇甫允温和道,“行程安排,将军与国公既已议定,本王并无异议。一切以稳妥为上,莫要因本王之故,耽误了行程,有负皇命。”
“末将明白。”石铮点头,“那便定于卯时初刻启程。沿途会在太原、洛阳等大镇稍作停留,以便补给,也让王爷稍事歇息。若王爷途中任何不适,请随时吩咐。”
“有劳将军。”
石铮又问了安,便告辞退出。
走出房门,他脸上恭敬之色顿敛,对守在一旁的亲兵低声道:“今夜值守,再加一倍暗哨。王爷房中炭火、饮食、汤药,皆需经我们的人查验。尤其注意……是否有信鸽或其他方式传递消息。”
“是!”
夜色渐深,风雪更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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