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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卷着江水的湿气，吹得旗舰上的火把猎猎作响，光影摇曳，将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明暗不定。
甲板上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一边，是甘宁和他那百名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胜利的“破浪营”士卒。他们身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和硝烟的气味，脸上却洋溢着一种野兽饱餐后的满足与骄傲。他们看着甘宁的背影，眼神狂热，仿佛在看一尊行走于人间的神只。
另一边，是蒋钦和他麾下的江东水师。他们手握着兵器，摆出了戒备的姿态，眼神里却充满了茫然与震撼。他们看着那十几艘被俘的、挂着“黄”字旗的战船，又看看那个被五花大绑、扔在甲板上的敌将，只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他们对“出使”这两个字的理解。
而在这两股泾渭分明的气息中央，便是风暴的中心。
“好友？”
被捆缚的苏飞，在听到甘宁这句介绍后，终于有了反应。他没有挣扎，也没有怒骂，只是缓缓抬起头，那张沾满泥污的脸上，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的目光越过甘宁，落在了那个自始至终都安坐不动的年轻人身上。
“甘兴霸，你这‘请’人的方式，还是这么别致。”苏飞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自嘲的疲惫，“只是不知，这位能让你甘兴霸称其为‘先生’的，又是何方神圣？”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姜云。
姜云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将杯中最后一口温酒饮尽，然后才缓缓起身。他没有走向甘宁，而是走到了蒋钦的身边，拍了拍这位江东宿将那因为紧张而绷得像石头一样硬的肩膀。
“蒋将军，让人去把缴获的船只和俘虏都看管好，再派人去清点一下我们自己的伤亡。”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甲板，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另外，让伙房煮些姜汤和肉粥，给得胜归来的兄弟们暖暖身子。”
一番话，有条不紊，瞬间让骚动不安的江东士卒们找到了主心骨。蒋钦如梦初醒，他看了一眼姜云，眼神复杂，但还是立刻抱拳领命，转身大声地发布着一道道命令。
甲板上重新恢复了秩序，只有核心的几人，还留在这片由火光照亮的方寸之地。
做完这一切，姜云才转过身，踱步到苏飞面前。他没有居高临下地俯视，而是蹲了下来，与苏飞那双充满屈辱和审视的眼睛平视。
“在下姜云，徐州别驾，奉刘豫州之命，出使江东。”他平静地自我介绍，仿佛不是在面对一个阶下囚，而是在进行一场平等的会晤。
姜云脑海里那个穿着马褂的小人，此刻正揣着袖子，绕着一个虚构的“苏飞”模型滴溜溜地转圈。
‘啧啧啧，看看这眉宇间的英气，这不屈的小眼神，又是个SSR啊！虽然比不上甘宁这种限定卡，但也是个强力SR！’
‘甘兴霸这小子，可以啊！出去打个野，不仅刷了装备，还爆了个稀有角色回来！这叫什么？买一送一？我这趟江东之行，简直是来进货的！’
苏飞的瞳孔微微一缩。徐州刘备的使者？他怎么会和甘宁混在一起？而且，看甘宁对他的态度，竟是心甘情愿地执下属之礼。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兴霸，”姜云没有理会苏飞的震惊，而是头也不回地问道，“你这位‘好友’，是怎么‘请’回来的？”
甘宁咧嘴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得意。他大步走上前来，将事情的经过，简明扼要地讲了一遍。
原来，甘宁当年在黄祖麾下时，屡立战功，却因是外来降将，备受猜忌与打压。黄祖为人刻薄寡恩，常常克扣他的粮饷，甚至将他的功劳安在自己的亲信头上。军中将领，大多对甘宁这头猛虎敬而远之，唯有苏飞，为人正直，数次在黄祖面前为甘宁仗义执言，私下里也时常接济他，两人因此结下了过命的交情。
甘宁离开江夏后，苏飞的日子也愈发不好过。黄祖认为他与“叛将”甘宁交好，对他也是百般提防，将他从江夏核心防区，调到了石矶寨这个远离主力的偏僻前哨，名为镇守，实为流放。
“先生，你不知道，”甘宁说到此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愤懑，“苏兄之才，不在我之下，尤其善于治军练兵。可那黄祖老儿有眼无珠，竟让他在这破地方，守着几百老弱残兵，一耗就是数年！我这次去，名为攻寨，实为救他！”
他拍了拍苏飞的肩膀，力气用得有些大，发出一声闷响。
“与其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耗死，不如跟我出来，换个活法！先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一番话，说得豪气干云，却也把“绑架”说得如此清新脱俗，听得一旁的孙尚香都忍不住想笑，但看到苏飞那复杂的表情，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姜云听完，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回到苏飞的脸上。
“苏将军，我听闻一句话，叫‘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他的声音温和，却像一把小锤，轻轻敲在苏飞的心上，“敢问将军，黄祖，是那棵能让你安身立命的良木吗？江夏，是你施展抱负的舞台吗？”
苏飞沉默了。
他能说什么？说黄祖是明主？连他自己都不信。说自己在江夏有前途？他每日看着江水东流，只觉得自己的年华也随着江水一并流逝，再无回头之日。
“成王败寇，不必多言。”苏飞闭上眼睛，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杀你？”姜云笑了，“我为何要杀你？我不仅不杀你，还要给你一个机会。”
他站起身，负手而立，火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兴霸如今归于我麾下，未来将是江东‘破浪将军’，执掌一支精锐水师。他身边，正缺一个能为他查漏补缺、共掌兵符的副手。苏将军，你可愿意，再与你的这位‘好友’，并肩作战一次？”
苏飞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不杀他，还要给他官做？让他当甘宁的副手？这……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甘宁也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他看着苏飞，急切地说道：“苏兄！先生所言极是！你我兄弟联手，还怕不能在这江东，闯出一片天下来？！”
苏飞的心，剧烈地动摇了。一边，是刻薄寡恩、前途无望的旧主；另一边，是情深义重、许他未来的兄弟，和一个看不透深浅、却似乎极为器重自己的年轻人。
这道选择题，并不难做。
他看着姜云，那张年轻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虚伪与试探，只有一片坦然与真诚。他知道，对方说的是真心话。
良久，苏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口气里，仿佛吐尽了在江夏积攒多年的所有郁气与不甘。
“承蒙先生不弃……”他苦涩地开口，算是默认了。
“好！”甘宁兴奋地一拍大腿，就想去给苏飞解开绳索。
“等等。”姜云却抬手制止了他。
他重新蹲下，看着苏飞，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苏将军，你我初次见面，兴霸说你是他的好友，我信。但江东孙氏，信不过。未来的吴侯，也信不过。”他的话锋一转，变得锐利起来，“想要人信你，光靠一张嘴，可不够。你总得，拿出点诚意来。”
苏飞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他明白姜云的意思，这是要他纳一份“投名状”。可他如今只是个阶下囚，身无长物，又能拿出什么来？
看着苏飞的窘迫，甘宁有些不忍，刚想开口求情，却被姜云用眼神制止了。
只见苏飞沉默了许久，仿佛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他咬了咬牙，沉声道：“我……我愿为内应，说服我在江夏军中的旧部，一同归顺！”
“不够。”姜云摇了摇头，干脆地拒绝了。
“这……”苏飞彻底没辙了。
姜云看着他，缓缓说道：“我要的，不是几个人的归顺，也不是一座寨子的得失。我要的，是整个江夏的虚实，尽在我手。”
苏飞的身体，猛地一震，他惊骇地看着姜云，仿佛在看一个魔鬼。
“你……你怎么知道？！”他失声叫道。
甘宁和孙尚香都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姜云却笑了。他脑海里那个马褂小人，正得意地摇着扇子。
‘开玩笑！我可是有系统的男人！虽然这【洞察人心】还是初级版，看不透你所有的想法，但你那点儿因为怀才不遇、偷偷给自己留后路的小心思，还能瞒得过我？’
‘你被流放到石矶寨，名为看守，实则无所事事，每日除了练兵，不就是把你过去在江夏核心防区时，记下的那些军事机密，偷偷整理成册，以备不时之需吗？’
‘你以为你藏得很好？那份用油布包着、藏在你铠甲夹层里的东西，早就被我的‘人形扫描仪’给看穿啦！’
苏飞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最大的秘密，竟然被这个初次见面的年轻人，一语道破！他感觉自己在此人面前，就像是没穿衣服一样，被看了个通透。
那份东西，是他耗费了数年心血，偷偷记下并整理的江夏水军全部布防图、将官名录、兵力数量、粮草位置、巡防规律……是他为自己准备的、一旦黄祖败亡，用以投靠新主的最后资本！
他本想将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等到最关键的时刻，再拿出来，为自己博一个天大的前程。
却没想到……
他看着姜云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颓然地垂下头，声音里带着彻底的、心服口服的挫败感。
“……在……在我怀里。”
甘宁闻言，立刻上前，在苏飞的铠甲夹层里摸索片刻，果然掏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硬物。
他将东西呈给姜云。
姜云接过，解开油布，里面是几卷被保存得极为完好的竹简。他缓缓展开其中一卷，借着火光，只见上面用细密的蝇头小楷，绘制着繁复的江防地图，标注着各种军事符号，其详尽程度，令人咋舌。
“这……这是？！”
一旁的蒋钦，只是扫了一眼，便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都僵住了。他身为江东水师宿将，与黄祖交战多年，深知对方防备之严密。他们费尽心机，也只能得到一些零星的情报。
可眼前这份……这哪里是什么情报！这分明就是江夏水军的“生死簿”！
有了这份东西，黄祖那固若金汤的长江防线，在江东水师面前，将变得如同窗户纸一般，一捅就破！江夏，乃至整个荆州东部的门户，已经向他们敞开！
这份情报的价值，无可估量！
蒋钦看向姜云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如果说之前是敬佩，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了近乎于仰望的敬畏。
这位姜先生，还未入江东，便先收甘宁，再得苏飞，如今，更是将破黄祖的钥匙，都拿到了手中！
这已经不是“神人”了，这简直就是妖孽！
姜云将竹简重新卷好，递还给甘宁，让他好生保管。然后，他亲自上前，用腰间的佩刀，割断了苏飞身上的绳索。
“苏将军，”他将苏飞扶起，态度真诚，“现在，你我之间，再无秘密。欢迎你，加入我们。”
苏飞活动了一下被捆得发麻的手腕，看着眼前这个亲手为自己解缚的年轻人，又看了看一旁满脸喜色的甘宁，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命运，已经和这艘船，和船上的这些人，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他对着姜云，深深一揖，这一次，是心悦诚服。
“苏飞，拜见先生！”
姜云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一片舒畅。
他将目光投向了下游，建业城的方向，虽然在夜色中看不真切，但他仿佛已经能感受到，那座江东的权力中心，即将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掀起一场何等巨大的波澜。
他手中的这份“见面礼”，分量，又重了数倍。
孙权，周瑜……你们，准备好迎接这份惊喜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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