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顺子这厢话音刚落,外头就飘飘摇摇传来一阵清幽雅致的笛声。
宫中鲜有擅长吹笛的妃嫔,碎玉轩地处偏僻,声音传不了这么远,不可能是甄嬛,那就只能是暂居凝晖堂的果郡王在吹奏了。
聂慎儿似笑非笑地道,“皇上才处置了手足兄弟,他倒还有这般月下吹笛的闲情逸致。”
小顺子侧耳去听风中传来的零星笛声,模糊地辨认道,“小主,这是《长相思》的下半阕,‘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这笛声相思情浓,真是别样的婉转悱恻。”
他兴冲冲地说完,扭头看向聂慎儿,想寻求她的认可,却见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看得他心底一阵发毛,不由缩了缩脖子,忐忑地问道,“小主,怎么了?奴才说的不对吗?”
聂慎儿虚眯了眯眼,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试探道,“小顺子,你懂诗书,也通音律,在宫里学了不少东西啊,我倒不知,圆明园里头,还教太监这些风雅之事?”
小顺子心中一惊,小主怎得如此敏锐,他不过是随口一提,竟引起了她的疑心。
他忙打了个哈哈,试图蒙混过去,脸上堆起一个堪称谄媚的讨好笑容,“小主说笑了,哪能啊!
奴才在圆明园的时候,只能做些洒扫庭除的粗活罢了,这些……这些都是奴才进宫前,在家里胡乱学的些皮毛。”
却不料这话正中聂慎儿下怀,她放下手中的绣绷,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眸光流转,语调愈发轻柔,“哦?我记得你说过,你是在宫里长大的,进宫前才几岁。
小小年纪就能懂得这么多,你家里人想来也是书香门第,不遗余力地培养你吧?指望着你往后能考取个功名,光耀门楣,怎么就……沦落到进宫当了太监呢?莫非是家中遭了什么变故?”
小顺子后背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他想回避聂慎儿洞悉一切的眼神,却又被她眼中迷人的神采吸住,挪不开分毫,上回巧禾那事后,他跪在地上发誓,答应过小主的,绝不会欺瞒她任何事情。
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可以凭借着巧舌如簧暂时蒙混过去,也可以随便编造一个凄惨落魄的假身世,反正小主身处深宫,消息来源大多依靠自己,无从查证。
可一旦开了这个头,说了这第一个谎,往后就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他与小主之间许久才建立起来的那点脆弱信任,必将荡然无存。
他跟着聂慎儿快一年了,瞧得清楚明白,聂慎儿心狠冷情,看似长袖善舞,与各宫交好,实际上骨子里没把任何人真正看在眼里、放在心上,事事皆以自身利益为先。
他好不容易在她心里占据了那么一点点似是而非的特殊位置,他不能,也不敢赌。
小顺子闭了闭眼,下定了决心,从圆凳上起身,“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前膝行两步,靠近床榻,“小主,奴才不敢欺瞒您,奴才进宫,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聂慎儿没想到随便一诈,竟真诈出个大料来,她面上不显,先问了最要紧的问题,“所以,你当初在韶景轩接近我,认我为主,也是另有目的了?”
小顺子听她一开口就是这么尖锐直接的问题,心更是慌得不行,苦着脸,急急表忠心道,“是……
但是小主!奴才绝对没有做过任何背叛小主的事情,这一年来自问兢兢业业,一心一意为小主办事,请您一定要相信奴才!”
聂慎儿却是轻轻地笑了,笑声里透出一股洞悉世情的凉薄,“有目的好啊,我才不相信这世上真有无缘无故、不计代价的忠诚。
我对你有利用价值,你对我也有利用价值,互利互惠,各取所需,这样的关系,才最是稳固长久,这很好。”
小顺子愕然抬头,他不想她用这么冷冰冰、利益至上的字眼来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心头涌上一股涩意,急道,“小主,至少……至少奴才待您的心不是假的,您就不问问奴才,进宫究竟是为了什么吗?”
聂慎儿面无表情地反问道,“我问了,你就会说实话?”
小顺子迎着她的目光,眼神笃定,斩钉截铁地道,“会!奴才发誓,绝不会欺瞒小主半个字,只要小主问,奴才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聂慎儿闻言,难得生出几分兴致来,抬手拍了拍他脑袋上的太监盖帽,饶有兴趣地问道,“好,那我问你,你进宫前,叫什么名字?”
小顺子彻底懵了,他已经做好了和盘托出、坦白一切惊天秘密的准备,连如何措辞都在脑中转了几圈,却万万没想到,小主问了一个最无关紧要的问题。
他愣愣地答道,“回小主,奴才姓张,单名一个镕字,家中人希望奴才此行顺利,在奴才进宫前,就给奴才取了表字,应顺。”
聂慎儿指尖从帽檐滑下,若有似无地点过他的额头,低声喃喃念道,“张镕,张应顺……怪不得你叫小顺子。”
小顺子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完全摸不透聂慎儿的心思,小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信了还是没信?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他又不敢直接问,只能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狗狗眼,眼巴巴地望着她,眼睛里充斥着忐忑与祈求,似乎是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痛快。
聂慎儿与他对视了一瞬,忽而话锋一转,虽是疑问,语气却是十足的肯定,“卢启元是你们的人吧?不然,哪里就那么巧,能从江湖上找到这种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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