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照佛雕师那冷漠的指引,江淮沿着破庙后方那条几乎被荒草吞噬的湿滑小径,一步一挨地向山下挪去。伤药葫芦带来的暖流在体内缓缓流转,勉强抵御着失血与疲惫带来的寒意与晕眩,但每一次呼吸仍牵扯着肩头的剧痛,提醒着他这具身体的脆弱。
小径蜿蜒向下,逐渐离开了陡峭的崖壁区域,进入一片相对平缓、林木更加茂密的山坳。雨不知何时停了,但林间雾气弥漫,能见度很低。空气中那股混合着血腥、泥土和隐约樱花的气息愈发明显,还多了一丝线香燃烧后的淡淡余韵,以及某种……金属与皮革长时间使用后特有的陈旧气味。
拨开最后一片挡路的垂藤,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一片被高大枫树和破败石灯笼环绕的、相对平整的空地出现在眼前。空地中央,矗立着一座规模不大、但比山顶破庙完整得多的木造寺院。寺院的门扉敞开着,里面透出稳定的、温暖的火光,与山顶那摇曳的篝火截然不同。寺院外墙的朱漆早已斑驳脱落,露出底下灰黑的木质,瓦檐上生着青苔,墙角堆放着一些破损的陶罐和竹筐,显得有些杂乱,却透着一股“仍被使用”的生活气息。
这里就是 “破旧寺院” 。佛雕师口中比山顶“稍微安全”的地方。
江淮没有立刻上前。他隐在一棵粗大的枫树后,警惕地观察。寺院门口的台阶上,散落着几片新鲜的、颜色略深的痕迹——是血迹,尚未完全干涸。寺院内寂静无声,但那火光稳定,意味着里面大概率有人,且可能刚发生过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那把从死人身上捡来、一直没舍得丢掉的残缺肋差。肋差很短,在这种环境下更适合突刺和贴身缠斗,但面对长刀或枪矛将极其劣势。
就在他权衡是否要冒险进入时,一阵极其轻微的、衣袂摩擦的“窸窣”声从寺院侧面传来!不是野兽,是人的脚步声,而且刻意放轻了!
江淮立刻屏息,将身体更深地藏入树影。只见一个身影从寺院侧面的阴影中悄然步出。那是一个穿着深灰色、略显宽大僧衣的人,头上戴着宽大的斗笠,遮住了大半面容,腰间似乎挂着什么东西,随着动作微微晃动。这人步伐稳健轻盈,明显也是习武之人,但气质与之前遭遇的孤影众忍者那种纯粹的阴狠杀意不同,更偏向于一种沉静与疏离。
灰衣僧人在寺院门口停步,微微抬头,仿佛在感受空气中的什么。然后,他转向了江淮藏身的方向,斗笠下的阴影似乎正“看”了过来!
被发现了?!江淮心中一紧,肌肉瞬间绷紧,准备应对可能的攻击或逃离。
然而,灰衣僧人并没有做出攻击姿态,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片刻后,用一种平和却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声音说道:
“既然来了,便进来吧。这里……暂时还算安全。总好过在外面淋雨,或者被巡山的孤影众发现。”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江淮耳中。这声音有种奇特的穿透力,仿佛能抚平一些焦躁,但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淡漠。
江淮犹豫了一瞬。对方已经察觉他的存在,且似乎没有敌意。以他现在的状态,强行逃离或对抗都不明智。他慢慢从树后走出,肋差并未收起,但姿态稍微放松了些,显露出自己重伤的狼狈。
灰衣僧人看到江淮的样子,尤其是他肩头那染血的简陋包扎和浑身的泥泞伤痕,斗笠微微动了一下,但没多说什么,只是侧身让开了寺门。
“里面有火,有水,还有些干净的布。你自己处理。”说完,他便转身,率先走入了寺院。
江淮跟了进去。
寺院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有人气”。正中供奉的佛像早已蒙尘,甚至有些残缺,但佛像前的香炉里插着几支快要燃尽的线香,散发出宁静的气味。一侧铺着陈旧但还算干净的草席,中央的地炉里燃着不大的火堆,上面架着一个铁壶,正咕嘟咕嘟地烧着水。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杂物:几个磨损的背囊、几卷麻绳、一些晒干的草药、甚至还有几把保养尚可的打刀和长枪倚在墙边。
灰衣僧人走到地炉旁坐下,取下斗笠,露出一张年轻却异常平静、甚至有些缺乏血色的面孔。他眼神清澈,却没有什么焦点,仿佛看的不是眼前之物,而是更遥远的地方。他拿起一个竹筒做的水杯,从铁壶里倒了杯热水,自顾自地喝着。
“你可以用那边的水和布。”他指了指火堆旁一个盛着清水的木盆和一叠干净的灰色粗布,“伤药在佛像后面的小龛里,红色的陶罐。效果……尚可。”
江淮道了声谢,依言处理伤口。这里的条件比破庙好太多。他用热水仔细清洗伤口,重新敷上从红色陶罐里取出的、带着浓郁草药味的暗绿色药膏,再用干净的粗布包扎。药膏敷上后带来一阵清凉,随即是微微的麻痒,疼痛感显着减轻,血也彻底止住了。这药效,比佛雕师的伤药葫芦似乎还要好一些。
处理完伤口,他又就着热水吃了点自己怀里仅存的、被雨水泡软但还能下咽的干粮(不知是从哪个死去足轻身上摸来的饭团碎屑),这才感觉恢复了些许元气。
“多谢。”江淮再次道谢,在火堆另一侧坐下,感受着难得的温暖与安宁。“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暂时是。”灰衣僧人放下水杯,目光投向跳动的火焰,“之前有几个逃难的农民和受伤的野武士在这里躲避,今早内府的探子摸过来,发生了一些冲突……他们没能活下来。我回来时,只来得及清理掉尸体和血迹。”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内容却血腥而残酷。江淮明白了门口那些新鲜血迹的来源。
“你也是因为‘龙胤’或‘不死’的传闻来到苇名的?”灰衣僧人突然问道,目光转向江淮,那双平静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丝探究。
“……不完全是。”江淮谨慎地回答,“我迷失了道路,醒来就在这山里,然后遇到了忍者。”
“迷失道路?”灰衣僧人微微歪头,似乎对这个说法感到一丝兴味,“在这苇名的群山之中,没有道路会无缘无故地将人引向死亡。若非怀有强烈的‘执念’或背负沉重的‘因果’,是踏不进这片被诅咒之地的。”
执念?因果?又是与生死轮回相关的词汇。江淮沉默,他无法解释自己真正的来历。
灰衣僧人也没有追问,转而说道:“你可以暂时留在这里。内府的部队主要集结在城下町和正门,孤影众的活动也有规律。只要不主动招惹,这里还算隐蔽。那边的武器,”他指了指墙角的刀枪,“你可以挑一把趁手的。在这个地方,手无寸铁与自杀无异。”
“你……是谁?为什么帮我?”江淮看着这个神秘的灰衣僧人,问道。
“我是道玄。”僧人平淡地说出一个名字,“一个四处云游、追寻‘生死之理’的修行者。至于帮你……谈不上。只是此地杀戮过甚,冤魂积聚,偶尔施以援手,或许能稍微平复一些‘业’的纠缠。而且……”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江淮的身体,看向他灵魂深处那丝“秩序之种”的烙印。
“……你身上的‘气息’,很有趣。既非将死之人的暮气,也非渴求不死之人的贪妄,更不像那些沉沦修罗之道的杀意……倒像是一块空白的石头,却偏偏沾染了无数世界的‘尘灰’。我很好奇,这样的你,在这苇名的生死漩涡中,会走向何方。”
道玄的话让江淮心中微震。这个僧人,感知力异常敏锐。
“如果你想要活下去,甚至想要弄清楚这个世界的真相,你需要学会这里的‘战斗方式’。”道玄站起身,走到墙角,拿起一柄最普通的打刀,扔给江淮。“不是靠蛮力,而是看破、招架、一击必杀。苇名的剑术,乃至忍者的技艺,核心在于‘架势’的攻防与‘忍杀’的时机。你的身体基础尚可,反应也快,但缺乏系统的训练和……对‘死’的觉悟。”
他走到寺院中央的空地,摆出一个简单的起手式。“看好了。我只演示一次。这是最基础的‘苇名流’袈裟斩与格挡。”
接下来的时间,道玄以极其简洁的方式,向江淮演示并讲解了《只狼》世界战斗体系的核心雏形:如何观察敌人起手动作,如何用刀进行精准格挡(弹开)而非蛮力硬扛,如何利用敌人攻击后的空隙进行反击,以及最重要的——如何在对峙中积累对方的“架势”,并在其崩溃时发动致命的“忍杀”。
这些技巧,与江淮过去经历过的任何战斗方式都不同。它更注重瞬间的反应、时机的把握、以及一种近乎禅意的“专注”。他体内那沉寂的战斗本能被迅速激活,学得极快。但真正让道玄略显讶异的是,江淮在尝试格挡他演示性的劈砍时,那柄普通的打刀上,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稳定感,仿佛刀身与他的手臂在那一刻成为了一个更坚固的整体。这不是力量,更像是一种对“武器”与“自身”关系的、超越常人的理解与控制。
“你……确实特别。”道玄收起刀,“但记住,技巧只是皮毛。在这个世界,你迟早要面对真正的‘不死者’,面对超越了寻常生死界限的存在。到那时,你需要的不只是刀术,还有斩断‘不死’的觉悟,或者……承受‘回生’的诅咒。”
龙胤,不死,回生,诅咒……这些词汇再次重重敲打在江淮心头。
“我该从哪里开始?”江淮握紧了手中的打刀,问道。
道玄指向寺院外,雾气弥漫的山林:“从清理这附近的‘杂草’开始吧。山下通往城下町的路上,有一些落单的内府斥候和苇名溃兵。用我教你的方法,去感受生死一线的战斗。收集他们的‘钱袋’和‘药丸’,你会用得上。另外……”
他走到佛像前,从香案下摸出几个小小的、造型奇特的人偶(襁褓地藏?),递给江淮。
“如果……如果你不幸被杀死,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紧握这个,或许能为你争取到一丝‘卷土重来’的机会。但这并非恩赐,每一次使用,都会让你与这片土地的‘因果’缠得更深。”
江淮接过那冰凉的人偶,感受到其中蕴含着某种微弱的、与“死亡”和“执念”相关的力量。
“去吧,褪色……不,陌生的旅人。”道玄重新戴上斗笠,坐回地炉旁,闭上了眼睛,仿佛入定。“在你找到自己的‘道路’之前,这里可以作为一个暂时的栖身之所。但记住,苇名没有永恒的安全。”
江淮将打刀插在腰间,将伤药葫芦和人偶小心收好,对着道玄的背影微微颔首,然后转身,踏出了破旧寺院的庙门。
晨雾尚未散尽,林间传来鸟鸣,但更深处,隐隐有金属碰撞与短促的呼喝声传来。
他的第一课:生存与杀戮,在苇名的山林间,正式开始。
(接下来,江淮将以破旧寺院为据点,开始清理周边敌人,积累经验和物资(钱袋、药丸、道具),逐步适应《只狼》的战斗节奏,并可能遭遇更强大的“组头”类敌人。同时,他需要决定下一步的探索方向:是前往危机四伏的苇名城下町,还是探索其他区域如金刚山仙峰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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