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华东野战军司令部。
张百川把最后一口窝头塞进嘴里，就着搪瓷缸子里的凉水咽下去，在摊开的地图上敲了敲：“老粟，老张，咱们再捋一遍。山东现在四个纵队，主力部队算上整编的将近40万人。国民党那边，74师、25师、83师，再加上西线汤恩伯的第五军、第八军，总兵力多少？”
参谋长张运逸翻着手里的本子：“根据情报，74师满编三万两千人，25师两万八，83师两万六，汤恩伯兵团加起来十万左右。再加上配属的炮兵、工兵，国民党这次进攻山东的第一线兵力，大概二十万。”
粟昱盘腿坐在地图另一头：“二十万对四十万，咱们人数占优。但装备还是有差距。74师是全美械，国民党五大主力之首，一个师的火炮抵得上咱们两个纵队，还有美式坦克，那可不是咱们缴获的小鬼子的豆丁塔克相比的，咱们就是活靶子，更别说还有空军支援。”
张百川笑了：“装备差，咱们又不是第一次遇到。抗战时候打鬼子，装备更差，不也打赢了？”
“那不一样，鬼子是侵略，地形不熟。国民党这次来的都是山东籍部队，张灵甫的74师虽然刚整编，但基层军官很多是老兵。他们对沂蒙山区的地形，未必比咱们陌生。”
屋里静了几秒。
张百川从口袋里摸出烟，给粟昱和张运逸各递了一根，自己点上：“老粟说得对，不能轻敌。但咱们也有优势，沂蒙山区是咱们的老根据地，群众基础好。还有，咱们的部队打山地战有经验。”
“我的想法是，这一仗不能只盯着74师。吃掉一个74师，国民党还能再组建。要打，就打疼他，打怕他。”
粟昱眼睛一亮：“司令员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咱们在孟良崮围住74师，国民党各路援军肯定会拼命来救。到时候，咱们在外围再布置一个更大的包围圈，把来救援的25师、83师，甚至汤恩伯兵团的一部分，都包进去。”
张运逸倒吸一口凉气：“司令员，这……胃口是不是太大了？咱们只有四个纵队，既要围74师，又要打援，兵力够吗？”
“够不够，得看怎么用。”张百川坐回地上，手里的铅笔在地图上快速移动：“你们看，孟良崮这一带，地形复杂，易守难攻。咱们用两个纵队，就能把74师困住。剩下两个纵队，加上地方部队和民兵，在外围打援。”
粟昱凑过来仔细看地图：“可这样一来，打援的兵力就太单薄了。25师、83师加起来五万多人，装备又好，两个纵队挡不住。”
张百川笑了：“老粟，抗战时候咱们怎么打鬼子的吗？”
粟昱想了想：“运动防御，节节抗击？”
“对，就是这招。咱们在外围不打阵地战，打运动战。利用沂蒙山区复杂的地形，跟国民党绕圈子。他进我退，他驻我扰，他疲我打。目的迟滞他们，消耗他们。”
张运逸明白了：“司令员的意思是，先用运动战拖住援军，等咱们在孟良崮吃掉74师后，再集中兵力回头打援？”
“不止。”张百川摇头，“我要的是——在孟良崮围住74师的同时，在外围寻找战机，歼灭国民党一路援军。”
他看向粟昱：“老粟，如果你是张灵甫，被围在孟良崮，会怎么向南京求援？”
粟昱想都没想：“肯定是夸大其词，说共军主力都在孟良崮，要求各路援军火速增援。”
“对。”张百川点头：“张灵甫这一呼救，国民党的各路援军就会不顾一切往孟良崮赶。行军一急，阵型就容易乱。咱们就在半路上找机会，吃掉他一部。”
粟昱盯着地图，突然说：“司令员，我觉得咱们可以再大胆一点。”
“你说。”
粟昱在地图上移动：“咱们能不能在孟良崮围住74师后，故意给国民党援军留出一条通道？让他们觉得有机会救出74师，然后……”
张百川接话：“然后等他们全部钻进咱们预设的战场，再关门打狗？”
“对，”粟昱的眼睛发亮：“咱们在孟良崮北面的青驼寺、界牌一带，设一个伏击圈。让25师、83师以为只要突破这里，就能和74师会合。等他们全部压上来，咱们再集中兵力，从侧翼包抄，把他们也围进去。”
张运逸算了算：“这样一来，咱们要同时围歼的，就不是一个74师，而是三个整编师。总兵力接近十万。”
“对，十万。”张百川把烟头按灭，“这一仗要是打赢了，到时候，不仅山东保住了，咱们还能乘势南下，”
粟昱想了想，提出一个问题：“司令员，这个计划好是好，但有个关键——怎么确保张灵甫会钻进孟良崮？万一他谨慎，不进山呢？”
“这就要看咱们的戏演得怎么样了。”张百川说，“我准备给张灵甫下一剂猛药。”
“什么猛药？”
“示弱。”张百川笑了，“咱们在临沂外围稍微抵抗一下，然后‘仓皇撤退’。撤退的时候，故意丢些破枪烂炮，让俘虏‘无意中’透露，说咱们的主力都调到鲁中去了，临沂只有地方部队防守。”
粟昱补充：“还可以让咱们的情报人员，在国民党那边散布消息，说咱们内部有分歧，张百川和粟昱闹矛盾，部队指挥不统一。”
“这个主意好。”张运逸说，“国民党最喜欢听这种消息。”
张百川看了看怀表：“现在是晚上八点。参谋长，你马上起草一份电报，把咱们这个‘沂蒙连环套’的作战计划上报中央。请中央尽快批复。”
“是，”
张运逸刚要走，张百川又叫住他：“等等。在电报最后加一句——此战若胜，可一举扭转华东战局。我建议，战役代号就叫‘狩虎’。”
“狩虎……好，我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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