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平安县衙后巷的林小乙居所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连日来的紧张查案，加上白日里发现账册、尤其是“云鹤”代号带来的心神冲击，让林小乙感到一阵深切的疲惫。他没有点灯，只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和衣躺在简陋的床铺上，脑海中反复梳理着错综复杂的线索。
就在他意识朦胧，即将沉入睡眠的刹那，体内属于高逸的那份对危险的直觉，如同被冰针刺激般骤然惊醒！
窗外，极细微的、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衣袂飘动声！
没有呼喊，没有犹豫，林小乙几乎是本能地一个翻身，滚向床的内侧。
“嗤啦！”
一道冰冷的寒光几乎是贴着他的耳畔掠过，将他刚才枕着的粗布枕头撕裂，棉絮纷飞。一道黑影如同鬼魅，已站在了他的床前，手中短刃在黑暗中泛着幽光。
一击不中，黑衣人毫不停滞，手腕一翻，短刃带着锐利的风声，直刺林小乙的心口！动作快、狠、准，是专业的杀手！
林小乙心脏狂跳，肾上腺素飙升。躲闪已然不及，他猛地抬起双臂交叉格挡，同时右脚狠狠踹向床板，借助反作用力向后猛缩！
“嘶——”
短刃划破了他左臂的衣袖，带起一溜血珠，火辣辣的疼痛传来。若非他反应够快，这一下足以削断他的胳膊！力量差距悬殊，对方的攻势如同疾风骤雨，完全不给他喘息之机。
杀手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瘦弱的小捕快反应如此迅捷，眼中寒光一闪，攻势更紧，短刃化作点点寒星，笼罩林小乙周身要害。林小乙狼狈不堪地在地上翻滚、躲闪，利用屋内狭窄的空间和桌椅作为掩护，脑中飞速回忆着郑龙教导的步法和卸力技巧。
“遇强敌，不可力敌，游斗，寻其破绽，攻其必救！”
郑龙粗犷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林小乙看准对方一个直刺的势头，身体猛地一矮，不是后退，而是险之又险地贴近对方中门，右手并指如戟，狠戳向对方腋下要害！这是郑龙教的近身缠斗的阴狠招式。
杀手显然没料到他会反其道而行，微微一惊，回臂格挡。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林小乙一直被护在身侧的左手猛地从腰间抬起，袖口对准了杀手的面门！
“咔！”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声响。
一道乌光在几乎贴身的距离内暴射而出！
杀手瞳孔骤缩，百忙之中猛地偏头闪避，但距离太近，速度太快，乌光擦着他的颧骨飞过，带起一蓬血花，深深钉入他身后的墙壁！
是吴文改良后送给林小乙防身的袖箭！体积更小，力道更足，发射无声！
杀手闷哼一声，动作因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和面部的剧痛出现了瞬间的迟滞。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空隙——
“贼子敢尔！！”
如同惊雷般的怒吼从窗外炸响，木质的窗棂轰然破碎，一道更加魁梧雄壮的身影如同发怒的狂狮般撞了进来，正是郑龙！他显然是一直暗中关注着林小乙的安危，听到异动便立刻赶来。
郑龙人未至，拳风已到！那饱含怒意的一拳，没有任何花哨，直取杀手后心！
杀手感受到身后那排山倒海般的力量，顾不得再杀林小乙，急忙回身，短刃横削，试图逼退郑龙。
“铛！”
郑龙的铁拳竟然不闪不避，直接砸在了短刃的侧面！金铁交鸣之声刺耳，那精钢打造的短刃竟被砸得弯曲变形，杀手虎口崩裂，短刃脱手飞出！
郑龙得势不饶人，另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探出，抓住杀手回防的手臂，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
“砰！”
杀手如同破麻袋般被狠狠掼在地上，尘土飞扬。他甚至没来得及挣扎，郑龙的大脚已经重重踏在他的胸口，骨骼碎裂的细微声响令人牙酸。杀手一口鲜血喷出，眼神迅速黯淡下去。
郑龙看都没看那显然活不成的杀手，一步跨到林小乙身边，粗壮的手臂将他扶住，目光急切地扫过他流血的手臂：“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林小乙喘着粗气，靠在墙上，摇了摇头，看着地上那枚没入墙壁几乎只留下尾羽的袖箭，心有余悸，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冷静：“皮外伤，没事……多亏了郑大哥，还有……吴大哥的袖箭。”
郑龙这才注意到墙上的袖箭和杀手脸上的伤痕，他看了看林小乙尚在微微颤抖却紧握的左拳，又看了看他流血但依旧站得笔直的右臂，眼中的急切化为了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彻底放心的认同和激赏。
“好小子！”郑龙重重一拍他的肩膀，这次力道控制了些，但还是让林小乙龇了龇牙，“临危不乱，知道躲，知道反击，还敢贴身放暗器！有点老子当年的胆色！这袖箭用的，是时候！”
他蹲下身，检查了一下杀手的尸体，从其身上搜不出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专业的死士。”郑龙面色凝重，“看来，你们查到的账册，是真的捅到某些人的肺管子了。他们怕了，所以要灭口。”
林小乙捂着受伤的手臂，看着地上冰冷的尸体，眼神同样冰冷。灭口？这更加证实了他的推断，银手张的死，账册的秘密，以及可能牵连出的父亲旧案，背后必然隐藏着一个庞大的、凶残的利益集团。
今夜这场生死搏杀，是他武力提升路上一次残酷而有效的淬炼。他不再仅仅是依靠智谋躲在幕后，而是在血与火的考验中，证明了自已初步具备了在黑暗里独当一面的勇气和能力。
“郑大哥，”林小乙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异常平静，“看来，我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近到，对方已经不惜派出杀手，也要将他们扼杀在黎明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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