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扭曲,光影破碎,狂暴的乱流撕扯感如潮水般褪去。当月妖强撑残躯,抱紧灵胎,自那极不稳定的传送门户中跌出时,周身妖元已近枯竭,眼前阵阵发黑,唯靠一股不屈意志支撑。
预料中的虚空乱流并未袭来,反而踏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她强忍眩晕,银眸急扫四周。入目并非预想中的残破秘境或未知险地,而是一片难以言喻的、广阔无边的废墟。天空是凝固的铅灰色,无日无月,亦无星辰,只有黯淡的、仿佛永恒不变的灰光笼罩四野。大地焦黑龟裂,寸草不生,随处可见折断的、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骸骨,以及倾颓的、风格与当世迥异的巨石建筑残骸。废墟之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死寂与破败道韵,时间在此仿佛停滞,唯有永恒的荒芜与衰朽。
这里,像是一方世界的遗骸,被遗忘在时空的夹缝中。
“此地道韵……竟如此沉郁荒败,更胜归墟……” 月妖心下一沉。她感应不到丝毫天地灵气,唯有枯寂。怀中灵胎似乎也感到不适,微微蜷缩,传递出微弱的不安。
她落足处,似是一座巨大祭坛的基座边缘,材质非金非玉,触手冰凉,刻满早已模糊的古老纹路。祭坛已坍塌大半,中心处,正是那传送门户显现的位置,此刻门户正缓缓消散,只余下一点黯淡的、与静虚石同源的蓝光闪烁,随即彻底湮灭。退路已断。
“必须尽快寻得安全之处,疗伤恢复,探查此界。” 月妖勉力提气,欲要离开祭坛探查。然而脚步刚动,异变陡生!
“嗡……”
祭坛废墟深处,那点即将消散的蓝光忽地一颤,旋即,无数淡蓝色的、半透明的光点自四面八方焦土、骸骨、残垣中飘起,如萤火汇聚,在祭坛上空凝成一道模糊的、身着残破古袍的老者虚影。虚影面容不清,唯有一双眸子,燃烧着幽幽蓝火,无喜无悲,漠然注视着闯入者。
一股苍凉、古老、带着审视与淡淡威压的意念,笼罩而下。
“外……来……者……” 虚影意念断断续续,如同沉睡万古刚刚苏醒,“静虚……接引……阵已……万载未启……汝等……身负劫运……与寂灭之气……来此……‘归藏墟’……所为何事?”
“归藏墟?” 月妖心神剧震,强压下伤势与惊疑,执礼道:“晚辈月妖,遭逢大敌,遁入虚空,偶遇静虚石与古阵,为求一线生机,不得已借阵来此,并无冒犯之意。前辈是此间守护之灵?”
“守……护?” 虚影眸中蓝火跳跃,似在咀嚼这个词汇,发出低沉如风刮过废墟的叹息,“吾乃……‘墟灵’,此方世界……最后残响。守护?呵……守护这永恒的……寂灭么?”
它目光落在月妖怀中光罩内的灵胎上,蓝火骤然炽盛:“劫运道胎?……还有……一丝……熟悉的……源火气息?不对……更深……是……‘归寂’与‘新生’的纠缠?奇怪……奇怪……”
墟灵意念中透出浓重的困惑与探究,那目光如有实质,仿佛要将灵胎里外看透。灵胎受此目光刺激,本能地缩了缩,散发出微弱的混沌光晕抵御,那光晕中蕴含的、源自司契道烬的劫运道韵,愈发清晰。
“果然是……劫运一脉……没想到,时隔万古,竟真有传承未绝,还走到了这一步……” 墟灵喃喃,语气复杂,有追忆,有悲凉,也有一丝极淡的……期待?“汝等来此,是机缘,亦是劫数。归藏墟……容不下活物,尤其容不下……身怀变数的活物。”
话音未落,墟灵虚影抬手一指。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但整个废墟的“死寂”道韵仿佛活了过来,化作无形的枷锁,从四面八方挤压向月妖与灵胎!那并非攻击,而是一种“排斥”,要将他们“同化”为此地永恒寂灭的一部分!
月妖本就重伤,此刻如陷泥沼,道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神魂更似要冻结。她闷哼一声,银狼皇血沸腾,强行抵御,却如螳臂当车。怀中的灵胎亦光华急闪,传递出痛苦与抗拒。
“前辈……息怒!” 月妖咬牙,挤出一丝神念,“我等无意久留,只求暂避,疗伤后便寻路离开!此灵胎关乎诸天希望,万望前辈……高抬贵手!”
“希望?” 墟灵动作微顿,眸中蓝火明灭不定,“归藏墟……便是希望寂灭之地。此地埋葬的,便是上一个纪元,最后一点‘星火’的余烬。劫运……嘿嘿,劫运最终,不也指向寂灭么?何来希望?”
它虽如此说,那无形的排斥之力却稍缓,似乎也在观察、权衡。
月妖心念电转,捕捉到墟灵话语中的关键:“上一个纪元?星火余烬?前辈,蚀劫未平,诸天凋敝,此灵胎乃应劫而生,或可重燃星火!晚辈愿以道心立誓,绝无亵渎此地之意,只求暂借一隅,以待时机!”
“蚀劫?原来……那东西又卷土重来了么……” 墟灵似在回忆,语气更显苍凉,“重燃星火?谈何容易……此地方是星火真正寂灭之处,唯余死灰。劫运道胎……或许不同?罢了……”
它忽然收敛了所有威压,那漫天蓝色光点缓缓散开,重归废墟。墟灵虚影变得淡薄了许多,仿佛刚才的举动消耗巨大。
“看在……劫运一脉,曾与此地有旧的份上……暂容汝等停留。然,归藏墟的死寂道韵,会不断侵蚀生机与灵性。此灵胎特殊,或可抵御一二,但你……” 墟灵看向气息奄奄的月妖,“若无外力,必被同化,化为墟土尘埃。祭坛之下,有一处‘静虚之眼’,乃此地唯一残留些许生机的缝隙,可暂避死寂侵蚀。能否活下来,看汝等造化。”
言罢,墟灵虚影缓缓消散,唯余意念回荡:“莫要深入废墟深处……那里……沉睡着真正的大恐怖……惊醒了祂,此界……再无宁日。”
话音落,虚影彻底消失,只留一点微不可察的蓝光,没入祭坛某处。顿时,祭坛基座边缘,一块石板无声滑开,露出一条向下的、散发着微弱蓝光的石阶通道,寒意与一丝微弱的生机气息从中透出。
月妖长舒一口气,知晓暂时过了第一关。她不敢怠慢,强提最后力气,抱着灵胎,踉跄步入通道。
通道向下蜿蜒,两侧石壁布满静虚石,散发蓝光,抵御着外界死寂道韵的侵蚀。越往下,那股微弱的生机气息越明显,虽仍夹杂着挥之不去的衰败之意,却已是难得的喘息之地。
通道尽头,是一间不大的石室。石室中央,有一口尺许见方的泉眼,泉中并非水,而是氤氲着淡蓝色雾气的、精纯无比的“静虚源气”。源气缓缓流淌,滋养着石室中央一株早已枯萎、却依旧保持形态的、似兰非兰的奇异植物根茎。这便是墟灵所说的“静虚之眼”,此地寂灭中仅存的一点生机源头。
月妖将灵胎光罩小心置于源气泉眼旁,自己则瘫坐在地,立刻运转残存妖元,引导静虚源气入体疗伤。源气入体,冰凉柔和,迅速滋润着干涸的经脉,稳定着崩裂的道基,更有一丝奇异的宁神之效,抚平她神魂的创伤与焦虑。虽无法治愈本源之伤,却足以吊住性命,遏制死寂侵蚀。
灵胎沐浴在源气与微弱的生机中,似乎舒适了许多,光华流转,缓缓吸收着周围气息,那懵懂的灵性传递出安稳的意念。
月妖稍稍安心,银眸望向石室入口那幽深的通道,心中忧虑未减。墟灵态度不明,此地危机四伏,沐晚生死未卜,蚀天盟追兵可能随时寻来……前路,依旧迷茫。
然而,当她目光落回身旁那静静吸收源气、光华温润的灵胎时,眸中又泛起坚定的柔光。无论如何,她还活着,灵胎也安然无恙。只要希望还在,便不能放弃。
“司契……沐晚……等我。” 她低语一句,闭上双眸,全力引导静虚源气,对抗着体内外的死寂,也对抗着那无时无刻不在侵蚀心神的、归藏墟永恒的荒芜与衰败。
石室寂静,唯有源气氤氲。废墟之上,铅灰色的天空永恒不变。而在这寂灭之地的深处,墟灵消散的蓝光,于某座巨大的、半埋于焦土之下的残破石碑前重新汇聚。石碑上,依稀可辨几个斑驳的古字:
“归藏……星火……烬……”
墟灵凝视着石碑,幽幽一叹,蓝火明灭,最终彻底隐入废墟,再无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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