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晶石门扉的惊鸿一瞥,如同投入心湖的巨石,在白子画心中激起惊涛骇浪。那门扉的材质、纹路,与灵雾谷残碑、甚至潭底禁制的气息,隐隐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恢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与……悲怆。
寂静岭,这片十万大山中的诡异绝地,果然与那被遗忘的古老文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些破碎的光影残响,或许就是那个文明在这片土地上最后活动的“记忆烙印”。
然而,此刻并非探究历史的良机。他们迷失了方向,被困在这片光线迷离、磁场紊乱、遍地诡异残影的死寂之地。
白子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依赖外物(罗盘)和常规感知(神识、目视)在此地已然失效。他必须另辟蹊径。
他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对脚下大地、对周遭空间中那混乱却并非无迹可寻的磁场与能量流动的感应之中。
此地磁场虽乱,却并非完全随机。那些破碎光影的出现与消散,也并非毫无规律——它们似乎与地底某些特殊的能量节点,以及空气中那惨白微光的强弱变化,存在着微妙的同步性。
他尝试摒弃视觉的干扰,仅凭灵力与神魂对能量最细微波动的捕捉,去“听”这片土地的“脉搏”。
花千骨紧张地守在一旁,一手紧握“晨露”,一手捏着一枚师父给的、用于稳定心神的符箓,警惕地注视着周围不断浮现又消失的光影。那些无声的厮杀、孤独的行走、怪异的仪式……看久了,确实让人头晕目眩,心神不宁。她只能不断默念“清心普善咒”,依靠剑中“护心阵”传来的微弱凉意保持清醒。
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炷香,或许是一个时辰。
白子画终于再次睁开了眼睛,眸中闪过一丝疲惫,却也有了一丝了然。
“此地磁场,并非均匀紊乱,而是存在着数个相对稳定的‘涡流核心’。”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显然方才的感应消耗不小,“那些光影残响,大多环绕这些‘涡流核心’出现。而最强烈的能量阻滞与方向迷失感,也集中在这些核心区域。”
他指向方才惊现黑色晶石门扉影像的方向:“方才那里,便是一个极强的‘涡流核心’。强行穿越,只会越陷越深。”
“那我们……”花千骨看向师父。
“寻其隙,避其锋。”白子画道。他根据刚才的感应,大致判断出几个“涡流核心”的方位与影响范围,以及它们之间可能存在的、相对“平静”的间隙地带。
“跟我走。”
他不再看那些迷乱的光影,甚至不再完全依赖视觉,而是凭借着对能量流动的细微感知,如同盲人探路,带着花千骨,在无数破碎的影像之间,小心翼翼地穿行、迂回。
他们时而紧贴冰冷的黑色岩壁前行,时而快速穿过一片光影稀疏的区域,时而又需停下来,等待前方一片密集的光影残响自行消散。每一步都需谨慎计算,不能有丝毫差错。因为一旦误入“涡流核心”的影响范围,不仅方向感会彻底混乱,那些光影残响似乎也会变得更加“真实”,甚至隐隐传来微弱的、直击灵魂的情绪冲击——绝望、疯狂、不甘、或是冰冷的杀意。
有一次,他们经过一片看似平静的区域时,脚下黑色的岩石突然变得柔软如泥沼,数只由暗影和惨白光芒凝聚而成的、形态扭曲的利爪猛地从“泥沼”中探出,抓向两人的脚踝!那并非实体,却带着侵蚀神魂的寒意!
白子画反应极快,横霜剑瞬间出鞘,一道冰寒剑光横扫而过,并未斩碎那些利爪(它们本就是能量体),而是将那片区域的能量结构暂时“冻结”、“凝固”,利爪的动作戛然而止。两人趁机疾掠而过。
花千骨也遭遇了一次险情。一道光影残响中,一个模糊的持刀身影突然转身,空洞的眼窝“望”向了她。明明没有实质的攻击,花千骨却感到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锁定了自己的神魂,让她如坠冰窟,浑身僵硬,连灵力都险些停滞!就在她心神即将失守的刹那,怀中“晨露”剑柄内的“护心阵”自行激发,一股清凉坚定的守护之力涌入识海,驱散了那股杀意锁定,她才得以恢复行动,惊魂未定地跟上师父。
这些遭遇让他们明白,寂静岭的危险,远不止迷失方向。那些残影,很可能蕴含着原主人残存的意志或情绪碎片,在特定条件下,能对闯入者的心神造成实质影响甚至伤害!
不知迂回了多久,穿越了多少看似无路可走的区域,前方的景象终于出现了变化。
惨白的微光开始减弱,那种无处不在的、令人心悸的死寂感也有所消退。黑色坚硬的岩石地面逐渐被普通的、覆盖着薄薄苔藓的山地所取代。那些怪异的暗紫色灌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虽然矮小、却正常了许多的耐寒草木。
更重要的是,空气中那股干扰神识与灵力的奇异磁场,明显变弱了。
他们似乎……走出了寂静岭最核心的诡异区域,来到了其外围相对“正常”的地带。
白子画停下脚步,长长舒了一口气,脸色略显苍白。方才长时间高强度的能量感知与心神对抗,对他也是不小的负担。他回望身后,那片被惨白微光笼罩、光影浮动的死寂之地,依旧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群山之间。
“此地不宜久留,但可暂作休整。”他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形,选择了一处背靠巨大岩石、视野相对开阔的缓坡。
布下匿踪阵盘,简单的净化结界后,两人终于得到了片刻喘息之机。
花千骨瘫坐在地上,只觉得身心俱疲。寂静岭中的经历,比面对凶兽毒虫更加耗费心神。她看着师父疲惫却依旧挺直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后怕与庆幸。若非师父,她恐怕早已迷失在那片诡异的残影之中,甚至被那些古老的情绪碎片所吞噬。
“师父,那些光影……还有那个黑色的门,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忍不住问道。
白子画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此地,恐是那古老文明一处重要遗迹,或战场,或祭祀之地。漫长岁月,特殊地磁,将往昔某些强烈瞬间的能量与信息烙印了下来,形成‘残响’。至于那黑色晶石门扉……”
他目光深邃,望向寂静岭深处:“或许是通往他们核心圣地,或者……某种最终归宿的入口。灵雾谷的残碑、禁制,与这里的气息隐隐相连,或许,它们本是同一宏大体系的不同部分。”
这个猜测让他心情沉重。灵雾谷的异变,寂静岭的残响,都指向一个曾经辉煌却最终湮灭的文明。他们师徒二人,仿佛无意中踏上了一条早已被时光掩埋的轨迹,被迫与这些古老的秘密产生了交集。
而这些交集,是福是祸,殊难预料。
眼下,他们总算暂时脱离了寂静岭最危险的区域。但前路依旧迷茫。寂静岭外围也绝非安全之地,需要尽快找到一处真正能够立足、修整、并规划下一步去向的地方。
迷失于残影,只是这场漫长逃亡与探寻中的又一程。
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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