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疏言把剧本合上,夹在胳膊底下。手指还搭在那支银笔上,笔身冰凉,像一根通电的铁丝,顺着指尖往手臂里送清醒。
小安快步走过来,声音压得很低:“哥,有人找你。”
“谁?”
“不知道,穿西装的,看着不像圈里的。”
程疏言没动。他刚从酒店房间出来,脑子里还卡着《镜中人》第三幕的台词。那个主角转身走下舞台的画面,像是钉在他眼皮内侧,闭眼就冒出来。
“人在哪?”
“展厅入口那边,一直盯着我们这边看。”
程疏言抬眼望去。人群流动,香槟塔折射出细碎的光。一个男人站在灯影交界处,深灰色西装,身形瘦直,胸前别着一枚银色徽章,纹路复杂,不像是装饰品。
他走过去的时候,左耳耳钉忽然发烫。
不是系统弹窗那种亮光预警,是实打实的温热,像有人拿打火机在皮肤边缘晃了一下。他脚步没停,但手已经无意识地摸了下耳钉。
走近五米时,对方开口了。
“程先生,我们终于见面了。”
声音不高,却稳稳穿过背景音乐和谈笑声,落进耳朵里。程疏言站定,指间的笔轻轻一转。
“您是?”
男人没多说废话,直接递出一张黑卡。卡片极简,正面只有一行烫金小字:星轨观测局·首席研究员 林深。背面刻着一圈波纹,密密麻麻,像是某种频率图。
程疏言没接。
“你们研究什么?”
“情绪共振。”林深收回手,语气像在读实验报告,“当一个人站在舞台上,他的表演会引发观众的情绪波动。而这些情绪,反过来会影响他本人——形成闭环反馈。你最近的状态,非常符合我们的模型。”
程疏言笑了下。
“所以你是来追数据的?”
“是合作。”林深眼神没闪,“我们掌握百年演艺数据,群体情绪演变规律,甚至可以预测舆论走向。如果你愿意加入,这些资源都可以共享。”
程疏言低头看了眼那张黑卡。它被轻轻放在香槟塔底座上,位置刚好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像一块沉底的石头。
“你们盯我多久了?”
“从你在冷门综艺唱改编歌开始。”林深说,“那场演出,现场观众产生了异常共鸣值波动。系统捕捉到了,我们也注意到了。”
程疏言眯了下眼。
他记得那场演出。那是系统第一次真正启动,他改了副歌,加了三句原创词。台下有个老太太哭了,导播切了两秒镜头,没人记住。
可他们记住了。
“不止你一个。”林深补充,“还有那些曾经接近过‘共振峰值’,后来消失的人,我们都记录在案。”
程疏言呼吸顿了一下。
他想起系统提示里提过的事——有些艺人曾短暂触发高阶共鸣,但最终断联。系统称之为“失传痕迹”。
原来不是断了,是被人收走了。
“所以呢?”他声音平了,“你现在是要把我名字也写进档案里?”
“是邀请。”林深依旧不动声色,“不是签约艺人,是参与研究。你可以用我们的模型,提前知道哪些作品能引爆情绪,哪些表达会被误解。你不需要再靠试错活着。”
程疏言沉默了几秒。
海风吹进来,卷起他卫衣的帽子。他抬手按住,动作很轻。
“你知道我昨天为什么翻那本剧本翻到凌晨三点吗?”
林深没答。
“因为我在想,第三幕那句‘我还活着’,该怎么说才不会显得假。”程疏言看着他,“我不想靠模型告诉我观众爱听什么。我想知道的是,当我真的说出来的时候,有没有人听见。”
林深眼角微微抽了一下。
“你说的这些,是理想。”他说,“但现实是,没有资源支持,没有数据支撑,再真实的声音也会被淹没。你以为你在为观众发声,其实你只是噪音的一部分。”
“那又怎样。”程疏言摇头,“至少是我自己的噪音。”
林深停顿片刻,像是第一次遇到无法录入参数的变量。
“我可以给你三个月时间验证。”他说,“三个月后,如果你发现单靠信念撑不住一场演出,随时可以联系我。”
“不用了。”程疏言转身要走,“我已经找到我的节奏了。”
“你还没看过圆桌讨论的议题。”林深在背后说。
程疏言脚步一顿。
“今晚七点,海边展厅。主题是‘新锐演员与戏剧未来’。你会发言,对吧?”
程疏言没回头。
“你想说什么?”
“你会讲《镜中人》。”林深说,“你会说,表演不是为了掌声,是为了让那些不敢说自己还活着的人,听见回音。”
程疏言慢慢转过身。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现在的状态,和我们数据库里所有‘临界突破者’一致。”林深看着他,“高度专注,信念固化,拒绝外部干预。这是典型的行为预兆。”
程疏言盯着他。
几秒后,他忽然问:“你们有没有研究过,为什么有些人明明被听见了,最后还是闭嘴了?”
林深没说话。
“不是因为没人听。”程疏言说,“是因为他们发现,自己说的话,变成了别人的工具。”
他往前一步,声音低了点:“你们想拿我的共鸣做研究,是不是也打算以后,用它去控制别人怎么哭、怎么笑、怎么鼓掌?”
林深神色终于变了。
不是慌乱,是某种被戳中的震动。
“我们只想理解。”他说,“不是操控。”
“可一旦你能预测,就已经在操控了。”程疏言退后半步,“谢谢你的黑卡,但我更习惯用自己的耳朵听回音。”
说完,他转身就走。
小安从柱子后面钻出来,赶紧跟上。
“程哥,这人太吓人了,咱们真不理他了?”
“理。”程疏言脚步没停,“但不是现在。”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拿卡?”
“拿了就是默认接受条件。”他握紧银笔,“我现在要做的事,不能有附加条款。”
小安点点头,又问:“那你待会儿发言,还说《镜中人》吗?”
“说。”
“不怕他说中?”
“怕什么。”程疏言抬头看向展厅入口,那里挂着“圆桌讨论”的指示牌,灯光打在白布上,像一块发光的幕布,“他说得越准,越说明我说的不是空话。”
小安不说话了。她看着程疏言的背影,忽然觉得他今天走路的样子不一样了。
不是更张扬,也不是更沉,而是每一步都像踩在某个看不见的节拍上。
两人走到展厅门口,服务生拉开帘子。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摄像机架在角落,灯光调试正忙。
程疏言停下,整了下卫衣领子。
小安掏出笔记本:“要不要我帮你再顺一遍稿子?”
“不用。”他把银笔插进兜里,“就讲我想讲的。”
“那万一……林深也在里面?”
程疏言看了她一眼。
“他在也好,不在也好。”
“我要说的话,本来就是要给听得见的人听的。”
他迈步走进去。
厅内光线明亮,空气里飘着咖啡和香水混杂的味道。前排有几个熟悉面孔,都是业内老资历。他扫了一圈,没看到林深。
但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香槟塔投影的暗影里,一枚银色徽章静静反着光。
程疏言走到发言席前,拿起话筒。
主持人正在介绍流程。他站在旁边,低头看了眼手心。
银笔还在,冰凉依旧。
他把它放进外套口袋,抬手点了点麦克风。
“喂。”
“测试一下。”
“我是程疏言。”
“我想说个故事。”
话筒发出轻微嗡鸣。全场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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