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疏言站在发言席旁边,手指插在外套口袋里。那支银笔还躺在兜底,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他没动,目光落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香槟塔的光斜斜打过去,照出一小片反光的金属。是那枚徽章。人已经不在原地了,但刚才确实坐过。
他正想着,脚步声从侧面传来。
皮鞋踩在地板上,声音不重,节奏很稳。两步之后停住。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说话,又不会显得太亲近。
“你刚才说的故事,我很期待。”
声音和之前一样,平得像读文件。程疏言转头,林深就站在那里。西装还是深灰色,领带一丝不乱。黑卡夹在指间,像是随时准备递出来。
“但我有个问题。”林深看着他,“如果没人帮你预判观众反应,你怎么确保你说的‘回音’不会变成孤响?”
程疏言笑了下。
“那就让它先成为一声响。”
林深点头,动作很小。他把黑卡拿出来,正面朝上,递到程疏言面前。
“这不是合约,是一把钥匙。”他说,“星轨观测局可以让你少走十年弯路。我们不干涉创作,只提供参考模型——比如你即将合作的《镜中人》,我们可以提前模拟七种结局的情感反馈曲线。”
程疏言没接。
他记得系统提示过一句话:共鸣值源于真实情感,非计算所得。他知道,一旦接过这张卡,他的每一次表达都会被分析、被优化、被做成标准答案。
“谢谢。”他开口,声音不高,“但我更想试试,当我不看数据的时候,还能不能让人心跳。”
林深眼神变了下。不是惊讶,也不是生气,像是记录到了什么意外参数。他收回手,把卡收进内袋。
“你可以保留意见。”他说,“三个月后,当你面对资本压价、舆论误解、作品被曲解时,再想想今天的选择。”
程疏言摇头。
“我不是在赌运气。我是在守一个底线——我的声音,必须是我自己的。”
林深沉默了几秒。展厅里的灯光调亮了些,摄像机开始对焦。前排陆续有人入座,低声交谈。圆桌讨论马上就要开始。
“你知道吗?”林深忽然说,“我们数据库里有三百二十七个案例,和你现在的状态相似。他们都说要保持纯粹,最后有两百九十一人签了协议。”
程疏言看着他。
“剩下三十六个呢?”
“消失了。”林深说,“有的退圈,有的改行,有的……再也不登台了。”
“所以你是来救我的?”
“是来合作。”林深语气没变,“我们不是对手。你用作品打动观众,我们用数据理解观众。两者不冲突。”
“冲突。”程疏言说,“你想要的是可复制的结果,我要的是这一次的真实。差一点,都不是同一件事。”
林深终于笑了笑。这次不像职业性的那种,倒像是真听到了点意思。
“你知道为什么我能找到你吗?”他说,“因为你的情绪波动太干净了。没有刻意煽情,没有剧本安排,每一次共鸣值上涨,都来自现场最真实的反应。这种样本,十年难遇。”
程疏言摸了下耳钉。
它有点温,不是发烫,也不是预警。像是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那你应该更清楚。”他说,“这样的东西,经不起测试。”
“我们不做测试。”林深说,“我们做支持。资源、人脉、行业情报,你缺什么,我们给什么。只要你愿意共享部分行为数据。”
“听起来像福利社。”
“更像是联盟。”林深看着他,“你不属于任何一个公司,也没有后台。一个人走这条路,太慢了。”
“慢点好。”程疏言说,“太快容易踩空。”
林深没再劝。他往后退了半步,算是结束对话的距离。
“你会考虑的。”他说,“不是因为我说服了你,是因为现实会推你过来。”
“也许吧。”程疏言说,“但在我考虑之前,我想先把今晚的话说完。”
“说给谁听?”
“说给听得见的人听。”
林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向后排。座位是空的,他坐下来,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像在等一场实验开始。
程疏言没动。
他还在原地,手还在口袋里。银笔贴着手心,温度慢慢上来。他想起昨晚翻剧本到凌晨三点的事,想起第三幕那句“我还活着”到底该怎么说才不假。
那时候他不知道有没有人听见。现在他也不确定。但他知道,如果这句话是算出来的,是演出来的,是按模型调整过的,那就根本不算数。
主持人走上台,开始介绍流程。灯光集中到中央,背景音乐轻柔响起。程疏言往前走了两步,站到发言席前。
话筒还在,他伸手碰了下。
“喂。”
“测试一下。”
“我是程疏言。”
“我想说个故事。”
全场安静下来。
摄像机镜头转向他。前排几位老资历影人抬起头,有人拿笔准备记录。角落里,小安躲在柱子后面,手里攥着笔记本,眼睛一眨不眨。
程疏言没看他们。
他看向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林深坐在那里,背挺得很直,脸上没什么表情。那枚徽章在暗处反着光,像一块沉进去的铁片。
“昨天我在台上讲了一段戏。”程疏言说,“有人说它是爆款模板,有人说它是流量密码。但其实我只是改了三句词,因为那天台下有个老太太哭了。”
他顿了下。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可能是因为台词,也可能是因为她想起谁了。但那一刻我知道,有些声音不是为了热搜存在的。它们是为了让另一个声音,敢说自己也痛过。”
林深的手指微微动了下。
“所以今天我想继续说这个故事。”程疏言看着台下,“不是因为它能火,而是因为它还没被说完。”
主持人本来要接话,却被他抬手拦住。
“我知道有些人觉得,演员只要漂亮、会笑、按时营业就行。但去年我演《心象》的时候,王导摔过剧本,骂我是个空壳子。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等了一个月,才等到有人真的把灵魂塞进角色里。”
他低头看了眼手心。
银笔还在兜里,没拿出来。但他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像一根线,连着他和那个还没演完的角色。
“所以我不需要预判结局。”他说,“我只想知道,当我站在台上,说一句‘我还活着’的时候,有没有人真的听见。”
林深站了起来。
不是突然,也不是激动,就是很自然地起身。他没鼓掌,也没说话,只是把胸前那枚徽章取下来,轻轻放在桌上。
然后他转身,走出展厅。
程疏言没追,也没问。他只是把话筒往身边移了点,继续说下去。
“接下来这段戏,还没有名字。”
“但它一定不会是标准答案。”
他抬头看向门口。
林深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
一滴水落在地毯上。
不是雨。
是空调管漏的冷凝水。
它砸在地面,裂成四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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