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还在吹,程疏言站在露台边,手指插在卫衣口袋里。剧本的边角抵着掌心,硬硬的,像一块没融化的冰。
他转身走回房间,门咔哒一声锁上。
灯光亮起,他把背包扔在椅子上,打开电脑。屏幕蓝光映在脸上,他点开一个文件夹,名字是“导演候选”。
名单很长,他一个个划过去。
第一个是李导,拍过三部票房破十亿的商业片,风格华丽,节奏快,适合炒热度。但《镜中人》不是爆米花电影,它要的是剖开皮肉看骨头的那种痛。他划掉。
第二个是陈导,女性题材拿过金狮奖,镜头细腻,情感浓烈。但她很少拍男性主角的心理剧,上次拍男演员崩溃戏,被影评人说“像在演话剧”。程疏言犹豫了一下,还是画了叉。
第三个是张导,年轻,有锐气,靠一部小成本悬疑片出圈。但他团队不稳定,前一部戏中途换了男主,理由是“创作理念不合”。程疏言摇头,这种风险太大,他输不起。
最后剩下两个。
一个是国际电影节常客,拍文艺片出身,作品常年入围三大节,调子冷,节奏慢,观众少。优点是纯粹,缺点也是太纯粹。程疏言盯着他的照片看了几秒,手指停在删除键上,又放下。这个人可以备选,但不是首选。
另一个,王导。
名字一出现,程疏言的手指就顿住了。
他点开网页,翻到三年前的一段采访视频。画面里王导坐在后台,穿着旧夹克,头发乱糟糟的,说话直接得像刀子。
“现在的演员,十个有八个在装。他们以为挤出两滴眼泪就是演技,其实连自己都不信。”
“我要的不是表演,是要你把心里最烂的那块肉挖出来,摆在台上给所有人看。”
“流量?我不认。谁红不红跟我没关系,能扛住我的排练,才算进这个门。”
视频结束,程疏言没关页面。
他低头翻开手里的剧本,纸页沙沙响。他轻声念:“我照镜子,看见的不是脸,是别人塞给我的壳。”
这句话是他写的,也是他活过的。
他想起系统刚激活那天,在录音棚试唱一首老歌,全场安静,有人哭了。系统提示音响起,说他触发了“群体共鸣”。那时他还不懂,现在明白了——真正打动人的话,从来不是编的,是从伤口里长出来的。
王导要的就是这种人。
不怕疼,敢撕开。
可问题是,王导会要他吗?
他是顶流没错,热搜常客,粉丝千万,但这些在王导眼里,可能都是累赘。人家骂过影帝“只会摆pose”,喷过影后“哭得像在挤牙膏”,连戛纳获奖的男演员都被他说“动作太假”。他一个靠综艺翻身的十八线,凭什么进门?
程疏言合上电脑,靠在椅背上。
他知道这一步很难。没有公司撑腰,没有资本背书,他拿什么谈合作?拿粉丝数?拿播放量?王导根本不看这些。
但他也有别人没有的东西。
他知道《镜中人》是真的。它不是为赚钱写的,不是为爆热搜写的,它是他在深夜里一笔笔抠出来的,每一句台词都带着血丝。他敢站上去,一句句演给所有人看。
这就够了。
他拿起手机,拨通电话。
嘟声响起,很快接通。
“喂?”周默的声音传来,背景有车流声,“还没睡?”
“没。”程疏言说,“有事找你。”
“说。”
“我想做《镜中人》。”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
“你认真的?”
“认真的。”
“自己投?”
“对。我自己演,自己担风险。但导演必须是他——王导。”
又是一阵沉默。
然后周默笑了,笑得有点无奈:“程疏言,你是真不怕死啊。”
“我不是去送死。”程疏言说,“我是去试试能不能活一次。”
“你知道王导什么脾气吗?去年有个影帝去试镜,排练第三天被他骂哭,直接退组。你还记得吧?新闻都没敢报。”
“我记得。”程疏言说,“所以我才找他。”
“为什么?”
“因为别人都在教我怎么演得像个人,他能让我演回我自己。”
周默没说话。
过了几秒,他叹了口气:“行吧。你说服我了。但我先说好,我要是联系他,大概率被挂电话。就算见上面,他也可能当场摔剧本让你滚。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
“我知道。”程疏言说,“只要他肯见我,我就敢让他改主意。”
“你怎么改?”
“用戏。”
“哪一段?”
程疏言翻开剧本,找到第三幕的独白戏。他清了清嗓子,对着电话念:
“他们说我疯了。可我觉得清醒才是最可怕的。
每天早上醒来,我都得问自己一遍——
我现在做的,是我想要的,还是他们希望我做的?
我吃饭,是因为饿,还是因为别人看着?
我笑,是因为开心,还是因为镜头开着?
我不知道。
我已经分不清了。
所以今天我站在这里,不是为了证明我会演,
是想看看,还能不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念完,他等了几秒。
电话那头很安静。
“……你写这段的时候,是不是刚被系统坑过?”周默问。
“没有。”程疏言说,“是我自己熬出来的。”
“你撒谎。”周默说,“语气太真了,真话才这么难听。”
程疏言笑了下。
“那你帮我联系他吗?”
“帮你。”周默说,“但丑话说前头,万一他拒绝,你别钻牛角尖。咱们还有别的路。”
“没有别的路。”程疏言说,“这条路不通,我就得回去当那个只会营业的艺人。我不想。”
周默又叹了口气。
“行。我明天就动。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说。”
“如果王导愿意见你,你别穿卫衣去。西装,衬衫,领带,给我整整齐齐地坐进去。别一上来就让人觉得你是来玩票的。”
“可以。”程疏言说,“但有一条。”
“什么?”
“如果他让我改第三幕,我说不改,就不改。”
“你跟导演谈条件?”
“不是谈条件。”程疏言说,“是谈底线。”
周默没再说话。
他知道程疏言一旦定下什么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以前是怕他作死,现在反而有点放心——至少这个人清楚自己要什么。
“行。”他说,“我帮你约。等消息。”
电话挂断。
程疏言把手机放在桌上,打开备忘录,输入一行字:“联系王导,谈《镜中人》第三幕修改。”
他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退出界面,锁屏。
他躺到床上,没脱衣服,也没盖被子。天花板白白的,他望着它,脑子里一遍遍过着那场独白戏的节奏。
他知道接下来会很难。
王导可能不见他。
投资人可能不认这个本子。
媒体可能说他又在搞噱头。
粉丝可能看不懂这种戏。
但他不在乎。
他只想做一件没人敢做的事——
让一个流量明星,站在舞台上,不说一句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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