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周默的闹钟响了三次。
他没看手机屏幕就接起来,声音还带着睡意,“喂”。
“是我。”程疏言说,“你那边有动静了吗?”
周默坐直了,“还没。不过我已经把剧本发过去了,王导的助理说会转交。”
“他看了吗?”
“不知道。那老头脾气怪,连助理都不敢问。”
程疏言没说话。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空调运行的声音。
“我知道你现在急。”周默靠在床头,“但这种人,你越催,他越反感。咱们只能等。”
“我不是催。”程疏言说,“我只是想知道,他有没有打开文件。”
“打开了。”周默忽然笑了下,“我加了个阅读回执,昨夜十一点四十七分,文件被点开,停留了三小时零八分钟。”
程疏言呼吸顿了一下。
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一个导演不会为一份垃圾剧本花三个多小时。
“他还做了标注。”周默说,“划了七段重点,全集中在第三幕独白和第五场冲突戏。批注写了两个字——‘可塑’。”
程疏言低头看着自己贴在墙上的剧本大纲,用红笔圈出的那一句台词还在最上方:
“我不知道。我已经分不清了。”
他伸手摸了摸耳麦,系统界面浮出来,显示昨日共鸣值已结算完毕,新增876点。来源标注是:“高密度专注阅读情绪”。
这不是观众反馈,也不是舞台爆发。
这是来自同行的认可。
他没笑,只是把手机握得更紧了些。
“你别太早高兴。”周默提醒,“这只是第一步。他可能看完觉得不错,但照样不会见你。毕竟你是谁啊?一个靠综艺翻身的流量艺人,跑去演话剧?媒体明天就能写出十个标题嘲讽你。”
“我不在乎标题。”程疏言说,“我在乎的是,他愿不愿意听我把这个故事讲完。”
“那你得准备好。”周默说,“王导不是那种听你说两句就被打动的人。他要的是证据——你是不是真的懂这出戏。”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周默翻了个身,“你以为背几句台词就叫懂?他会让你当场演一段,而且不是完整版,是拆开揉碎了考你。比如突然打断问你:‘这里为什么停顿两秒?’‘为什么用左手碰胸口而不是右手?’你要是答不上来,直接走人。”
程疏言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他说:“我都准备好了。”
“你准备个鬼。”周默哼了一声,“你连排练厅地板是什么颜色都不知道。”
“但我记得每一句台词的情绪走向。”程疏言说,“第三幕开始时主角处于压抑状态,心跳频率是每分钟七十下,说到‘我已经分不清了’的时候降到五十八,再往上冲到一百二,是因为情绪反弹。这不是表演设计,是我的真实经历。”
周默不说话了。
他知道程疏言不是在吹牛。
有些话,只有真正熬过的人才能说得出口。
“行吧。”他最后说,“我继续盯消息。一有回应立刻通知你。”
电话挂了。
程疏言站起身,走到地毯前,那里贴着几块彩色胶带,是他昨晚标记的位置点。他站在起点,深吸一口气,开始走位。
从左到右,七步半。
转身,面对空椅子,那是观众席第一排中央。
他开口,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
“他们说我疯了。可我觉得清醒才是最可怕的……”
一遍,两遍,三遍。
他不断调整节奏,有时加快语速制造压迫感,有时突然停顿,让沉默代替语言。
小安轻轻推门进来,手里抱着一叠打印好的剧本,放在桌上。她没说话,只在最上面那本写了一行字:
“导演可能会问:为什么是你?”
程疏言看见了,点点头。
他知道这个问题迟早会来。
他也知道答案。
因为别人演的是角色,而他演的是自己。
中午十二点,周默来电。
“他回了。”
程疏言停下动作。
“王导亲自打来的。”周默语气有点不敢信,“不是助理,是他本人。他说让你下午三点去排练厅一趟。”
“他说原因了吗?”
“说了。”周默顿了顿,“他说想看看,能把‘我不知道’说得像刀子扎进肉里的人,长什么样。”
程疏言没动。
他低头看着脚下的胶带,已经有点翘边了。
“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你不准迟到,不准带保镖,不准穿卫衣。要是敢穿运动鞋,直接赶出门。”
程疏言笑了下。
“帮我订一套深灰西装。”他说,“不要领花。”
“你还真打算去了?”周默声音提了起来,“你知道他那个排练厅在哪吗?老城区工业大厦六楼,电梯坏了三年没人修,爬六层楼你能喘上来?”
“我能。”
“而且他可能一句话不说就让你演,也可能演一半摔剧本走人。你要是撑不住十分钟,以后整个戏剧圈都不会有人认你。”
“那就让我试试能撑几分钟。”
周默叹气,“你真是疯了。”
“我没疯。”程疏言说,“我只是终于找到了一个不用伪装的地方。”
他挂了电话,走进浴室冲澡。
水温调得很热,冲在背上发烫。
他闭着眼,脑子里全是那场独白的节奏。
洗完出来,发现床上已经放好了一套西装,熨得平平整整。旁边是一双黑色皮鞋,擦得反光。
小安站在门口,低声说:“周哥让人送来的。他说……这一趟不能输在穿着上。”
程疏言点头。
他换上衣服,系好领带,对着镜子看了看。
镜子里的人不像平时的他。
没有破洞牛仔裤,没有老爹鞋,也没有oversize帽子遮脸。
这个人看起来像个正经演员。
而不是热搜常客。
两点十分,他出门。
车堵在路上,他没玩手机,也没听歌。
只是反复默念那一段台词,每一个停顿都卡在呼吸节点上。
两点五十五分,车子停在工业大厦楼下。
他下车,抬头看了眼六楼那扇漆黑的窗户。
风很大,吹得西装下摆晃动。
他没犹豫,走进楼道。
楼梯间昏暗,墙面斑驳,扶手锈迹斑斑。
他一步一步往上走。
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
第三层,他停下喘了口气。
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来。
第四层,腿开始发沉。
第五层,呼吸变得粗重。
第六层到了。
走廊尽头有一扇铁门,门上贴着一张纸条:
“排练中,敲门者罚扫地一周。”
程疏言站在门前,抬起手。
他没有立刻敲门。
而是先整理了领带,又抹了把头发。
然后才轻轻敲了三下。
门开了。
里面灯光刺眼。
一个穿着灰色工装裤的男人站在门口,头发花白,眼神锐利。
他盯着程疏言看了三秒,没说话,转身往里走。
程疏言跟着进去。
地上画着简单的舞台分区线,角落堆着道具箱,墙上挂着一块白板,写满密密麻麻的修改笔记。
男人坐在一把折叠椅上,手里拿着一本剧本。
正是《镜中人》的电子打印版。
他翻开第一页,抬头。
“你说你想演这个角色。”
程疏言站定。
“是。”
“为什么?”
“因为我想找回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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