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时光,足以让一个新生政权站稳脚跟,却也足以让一些潜藏的裂痕悄然滋生。
对于摄政王禹疆而言,这三年他赢得了天下,却似乎始终未能真正赢得帷帐之内那个女人的心。他与永昭公主的婚姻,在外人看来是强强联合的政治典范,唯有他自己深知,其中横亘着一道冰冷而透明的墙。
西煌旧臣,尤其是那些跟随阿史那家族征战多年的老臣和宗室,对子嗣问题愈发焦虑。在一次由西煌大相赫连铁穆主持的王庭议事中,话题不可避免地绕到了这上面。
“沙罕沙赫,”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出列,言辞恳切却带着一丝忧虑,“您身系西煌国本,乃至整个联盟的未来。如今四海虽初定,然国无储君,如大厦无基啊!公主殿下贤德,然……然嗣息之事,关乎天命,亦需人为。臣恳请沙罕沙赫,为江山社稷计,于西煌贵女中,择贤淑者纳之,以广继嗣,安臣民之心!”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几位西煌重臣的附和。他们并非不尊重永昭,但在西煌的传统和政治现实面前,君主的子嗣是头等大事。甚至有人隐晦地提及:“听闻昙昭旧臣中,亦有担忧……若殿下无嗣,将来这偌大基业,莫非真要悉数归于殷氏幼子?”
这些奏议,都被禹疆以强硬的姿态压了下去。他或冷着脸不予回应,或直接斥责:“本王家事,岂容尔等置喙!嗣息之事,自有天定,无需再议!”但他心底清楚,这压力如同沙漠下的暗河,只会越积越涌,不会自行消失。他能压制一时,却无法永远忽视。
最让禹疆感到无力甚至愤怒的,是永昭的态度。
那日,草原某个新归附的部落为表忠心,献上了三名容貌艳丽、身姿矫健的少女,声称其血脉高贵,善骑射,宜生养。朝堂之上,众臣目光微妙。
禹疆本欲直接回绝,却下意识地瞥向珠帘后的永昭。只见她神色平静无波,仿佛听到的只是寻常的贡品清单,甚至还微微颔首,对那部落首领道:“贵部忠心可嘉,赏。”
那一刻,禹疆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顶门。她竟如此不在意?甚至……乐于见他纳妃?她就丝毫不在乎其他女人分享他的床帏,甚至为他生下子嗣?
下朝后,他屏退左右,在甘露宫内忍不住质问于她:“今日朝上,你为何……”
永昭抬起眼,目光清澈得近乎淡漠,打断了他:“部落献美,意在归附。收下,可安其心;拒之,反生疑虑。此为政治常情,摄政王难道不明?”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理智得令人心寒,“至于子嗣之事,本宫确有亏欠。若……若真有贤淑女子能为摄政王延绵后嗣,稳固江山,亦是好事。”
她的话语,滴水不漏,顾全大局,甚至带着一种“正妻”应有的“大度”。但却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禹疆心中最隐秘的期待——他渴望看到的,是她一丝一毫的嫉妒,一点一滴的不愿,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失态也好。
可她没有。她永远那样冷静,那样理智,那样……像一个完美的政治盟友,而非一个妻子。
三年多来,这种感觉如影随形。她在床笫间会顺从,甚至偶尔会有回应,但他总能感觉到她灵魂的抽离。她将内宫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对他生活起居关怀备至,对臣下赏罚有度,赢得了甚至一部分西煌臣子的尊敬。
她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巴努”、“摄政王夫人”、“监国公主”。可偏偏,不像他的女人。
她心里,是否永远只装着那个死去的长孙烬鸿和他们的儿子殷锦离?他这个活生生的、掌控着她一切的男人,是否从未真正进入过她的内心?这种念头如同毒蚁,日夜啃噬着禹疆骄傲的心。
唯一能带给禹疆些许慰藉的,是殷锦离这个孩子。
小家伙快四岁了,虎头虎脑,精力旺盛,跌跌撞撞地跑起来像个小马驹。他几乎从记事起,就看到是禹疆这个强大的男人陪伴在母亲身边,保护着他们,给他带来各种新奇有趣的礼物,教他认字、骑马。在孩子纯真的心里,“父王”这个形象,早已和禹疆重叠在一起。
他常常奶声奶气地喊着“父王”,扑过来抱住禹疆的腿,或是骑在他的肩头,咯咯大笑。禹疆对此并不排斥,反而心中会升起一种奇异的柔软和满足。他甚至亲自督促挑选太傅,为锦离启蒙。
然而,这份暖色有时反而加深了他的郁闷。他看到永昭凝视锦离时,眼中那深刻入骨的爱意。那是她从未给予过他的情感。她会因为孩子的一个笑容而整个人都明亮起来,那种鲜活和生动,是他在她身上极少见到的。
这让他更加渴望一个属于他们两人的孩子,一个能真正将她与他捆绑在一起、让她展现出全部母性与情感的纽带。
可偏偏,这似乎成了奢望。
禹疆站在宫檐下,望着庭院中永昭正耐心地陪着锦离玩耍,夕阳为他们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画面温馨美好,他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烦躁。
他征服了万里江山,却似乎永远无法征服枕边人的心。臣子的压力、子嗣的困扰、永昭那理智到冰冷的距离感,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让他越来越透不过气。这位睥睨天下的霸主,此刻内心充满了无人可诉的郁闷与……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于真正亲密关系的渴望。
他知道,这个问题不能再拖延下去。必须找到一个解决之道,无论是通过强硬的手段,还是……其他方式。
一场关于子嗣、关于情感、关于未来帝国继承权的风暴,正在这看似平静的宫廷生活下,悄然孕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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