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具女尸就是我的起点。
凌晨的寒气像无数根冰针,刺透了镇卫生院停尸房单薄的门锁。
顾昭亭用一根回形针和一片薄铁片,只用了不到十秒,那声微弱的“咔哒”声,就像是地狱之门开启的邀请。
停尸房里弥漫着福尔马林和腐败混合的甜腻气味,冰冷而不祥。
我们没有开灯,只靠顾昭亭手机屏幕的微光照明。
光线扫过一排排覆盖着白布的推车,最后停在角落里那具没有标签的尸体上。
她就是档案里的无名氏。
三天前,她在桥洞下被发现,死于低温症。
没有亲人认领,没有身份证明,像一片被风吹落的枯叶,无人问津,静静等待着被送往火化炉,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我戴上冰冷的橡胶手套,触感像第二层皮肤。
掀开白布的一角,一张年轻却饱经风霜的脸露了出来,嘴唇冻得发紫,双眼紧闭。
我的大脑,那枚被植入的“金手指”,瞬间开始飞速运转,将她的所有生理特征数据化、存档:b型阴性血,与我完全一致;右耳后方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陈旧烫伤疤痕,边缘模糊;肺部影像显示出长期吸烟导致的轻微纤维化迹象。
完美。
这些细节,就是我即将换上的新“皮肤”。
我拿起一把无菌剪刀,小心翼翼地从她后脑勺剪下一缕干枯的长发。
发丝在微光下毫无光泽,像一捧死去的野草。
接着,我换上注射器,针头精准地刺入她颈后的寰枕关节间隙。
我需要的是脑脊液,不是血液。
血液样本太容易在后续的检测中暴露dNA的差异,而脑脊液,尤其是微量的,混入药物后,可以完美解释某些神经系统的异常反应。
我抽取了大约5毫升淡黄色的清澈液体,迅速将其注入一枚我随身携带的维生素胶囊中,胶囊的外壳将掩盖它特殊的气味。
做完这一切,我将白布重新为她盖好,仿佛她只是在安静地沉睡。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回到我们在镇郊租下的破旧农舍,真正的“蜕变”才刚刚开始。
这里是我们临时的藏身处,也是我的手术台。
我脱掉上衣,对着镜子,用棉签将碘伏和凡士林调和成的深褐色液体涂抹在自己左侧的腰部、臀部和大腿外侧。
那粘稠的液体在我的皮肤上晕开,形成一片片大小不均、边缘模糊的暗紫色斑块,像极了尸体因血液沉积而形成的尸斑。
我甚至根据重力学原理,让背部的“尸斑”颜色更深、范围更大。
镜子里的我,一半是活人,一半是死物。
接着,我吞下两片特制的镇静剂。
这不是为了安眠,而是为了将我的心率强行压制到每分钟50次以下,接近濒死状态的水平。
药物在胃里化开,一股冰冷的感觉顺着血流蔓延至全身,我的心跳开始变得沉重而缓慢,像一台老旧的座钟。
最难的是呼吸。
我练习的不是憋气,而是一种特殊的呼吸控制法,我称之为“伪脑干抑制”。
通过极度缓慢而深长的腹式呼吸,让两次心跳之间的间隔变得不规律,时而延长,时而停顿。
在心电图上,这将呈现出“间歇性心搏骤停”的假象,足以让经验不足的法医误判为脑干功能衰竭的迹象。
我闭上眼,在黑暗中感受着自己的心跳,一次,又一次,仿佛在聆听死亡的脚步声。
顾昭亭没有说话,他只是在一旁默默地调试着一台巴掌大小的黑色仪器。
那是一台便携式心电图模拟器,能够根据预设程序,向外发射微弱但清晰的伪造心电波形。
他将电极片贴在我的胸口,低声说:“你只有一次被扫描的机会。一旦进入‘静屋’的初检区,他们会用手持设备进行快速筛查。虽然不会让你脱衣服,但瞳孔对光反射和皮肤电导率是必检项目。这个仪器能帮你通过心电扫描,但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
我点点头,从背包里取出一件更关键的道具——那枚用高分子聚合物伪造的“颅骨碎片”。
它的形状、密度和x光下的显影效果,都与我记忆中女尸头骨上那处陈旧性骨裂的缺损完全吻合。
我将碎片小心翼翼地塞进女尸那缕头发中,然后将头发和一枚微型录音芯片一同藏入一小块猪油里。
录音芯片里,是我平缓呼吸的音频循环,经过特殊处理后,只剩下模糊的杂音。
“这太冒险了,”顾昭亭终于皱起了眉头,他看着我手里的东西,“如果他们决定切开尸体进行二次尸检,这个芯片会立刻暴露。”
“他们不会的。”我摇摇头,语气异常坚定,“这具‘死而复生’的尸体,对于他们那个追求完美的‘覆模’计划来说,是一个价值连城的‘完美模型’。验证一个样本真伪的成本,远远高于它可能带来的研究价值。他们会倾向于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哪怕那东西再离奇。这个芯片发出的微弱杂音,在超声波探头下,只会被解读为‘疑似生命活动的干扰信号’。这足以在他们内部引发争论,为我们争取宝贵的时间。”
我的自信来源于对这群人的了解。
他们不是一群普通的罪犯,而是一群偏执的信徒,信奉着某种关于“永生”和“完美复制”的歪理。
对他们来说,一个符合理论的“奇迹”,比一百个无法解释的真相更有吸引力。
下午,计划进入了最关键的一环:引诱。
我换上从女尸身上扒下来的那件又脏又薄的旧外套,衣服上还残留着她最后的体味。
我躺在镇子外面那片乱坟岗的边缘,冰冷的泥土透过单薄的衣物,贪婪地吸走我身上的热量。
镇静剂的药效仍在,我的身体已经有些麻木,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子在割。
顾昭亭则像个幽灵一样,隐匿在百米外的一片枯树林中,用高倍望远镜监视着通往这里唯一的小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体温在持续下降,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
就在我快要真的以为自己要冻死在这里时,一辆没有牌照的灰色面包车,像一条滑行的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小路的尽头。
车子缓缓停在离我十几米远的地方。
车窗降下,一张戴着白色口罩的脸探了出来,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是老周,镇上殡仪馆的运尸工。
我们的资料显示,他过去一年里,至少有三次违规申报火化名单,将一些“特殊”的尸体从记录上抹去。
他是外围成员,是这个巨大网络的清道夫。
他下了车,脚步迟疑地向我走来。
他以为我只是一具被随意丢弃的尸体。
就在他弯下腰,准备查看我的瞬间,我猛地积蓄起全身的力气,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一口黏稠的、混杂着暗红色血丝的“痰液”从我嘴里喷出,溅在他裤腿上。
那是用猪血、淀粉和少量凝固剂调配的道具。
老周吓得猛地向后跳开,脸上满是惊恐和难以置信。
他死死地盯着我,仿佛看到了鬼。
但几秒钟后,那份惊恐就变成了一种诡异的冷静。
他掏出对讲机,压低了声音,快速地汇报:“c7区域发现目标,确认出现异常体征。重复,是异常体征。请求回收处理。”
我躺在地上,听着风中传来的那几个字,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异常体征”,而不是“存活迹象”。
这个用词证实了我的全部推测。
在这个组织的逻辑里,“已注销”的个体是不可能“复活”的。
任何看似生命的迹象,都只会被归类为数据错误或系统紊乱,一个需要被回收、分析和修正的“样本”。
我成功地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他们系统里的“bug”。
夜幕降临,回去的路上,我和顾昭亭一路无言。
他开着那辆破旧的皮卡,车灯划破黑暗,前方的路仿佛被浓稠的夜色吞噬。
我在整理背包时,手指在夹层里触碰到了一个异物。
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粗糙纸条。
我打开它,借着仪表盘的微光,看到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四个字:“别信红肚兜。”
没有署名,没有日期。
字迹像是用一支快没油的圆珠笔匆忙写下的,力透纸背。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我想起了那张我在组织核心数据库里看到的唯一一张合影,照片里是三个模糊的孩童,他们都穿着鲜红色的肚兜,笑得天真烂漫。
在当地的习俗里,给孩子穿红肚兜,寓意着“魂有所依”,能够辟邪消灾。
可现在,却有人用一种最隐秘的方式警告我,不要相信这个本应是庇护的符号。
是谁?
是谁在暗中观察着我,甚至知道我的计划,冒着风险留下这张纸条?
顾昭亭从我手中接过纸条,凑到鼻子下闻了闻,他的嗅觉像猎犬一样敏锐。
“墨水味很淡,混着一股樟脑和老木头的味道。像是从某个祠堂的香案底下撕下来的纸。”
我的目光穿透挡风玻璃,望向远处黑暗中那个模糊的轮廓。
那是镇上的老祠堂,也是资料里提到的“静屋”所在地。
明天,就是腊月十八。
距离他们举行最终“覆模”仪式的日子,只剩下最后五天。
而我,这个即将被“回收”的异常样本,必须在那之前,赶在任何人认出我真正的身份之前,先一步让自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不该存在的人。
夜色越来越深,前方的道路仿佛没有尽头。
顾昭亭看了一眼导航,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而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还有三公里,我们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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