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化学气味钻进鼻腔,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扎得我肺腑生疼。
防空洞外的火堆已经彻底熄灭,只剩下一地焦黑扭曲的残骸。
月光惨白,照在那些仿佛被剥去皮肉的金属骨骼上,投下狰狞的影子。
我蹲在那具仿生体旁,它曾经和我有着一模一样的脸。
现在,那张脸已经熔化成一团无法辨认的疙瘩。
我强忍着胃里翻涌的恶心,用镊子小心翼翼地从它烧裂的手腕编码处,夹出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
片上刻着一行细密的字符:Y.L.03。
编号的末尾,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轻微刮痕。
指尖触碰到金属片的瞬间,一种熟悉的、微弱的电流感穿透皮肤,眼前的世界瞬间被一层淡蓝色的数据流覆盖。
这是我的“金手指”,一种无法解释的能力,能让我与任何形式的数据进行无缝对接。
我立刻将这块碎片上的编码,与之前在许明远书桌暗格里偷拍到的那份“终审回收组”名单进行比对。
结果让我心跳漏了一拍。
Y.L.03,这个编号的状态栏清晰地标注着:已于三天前注销。
一个本应被彻底清除数据的仿生体,却被派来执行追杀我的任务,最后还被当成我的“替身”烧毁在这里。
这只说明一件事:组织内部的信息同步存在致命的延迟。
而这种延迟,就像一台精密机器上松动的齿轮,正是我可以撬动整台机器的支点。
“别动。”
顾昭亭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低沉而急促。
我全身一僵,保持着蹲姿,连呼吸都放缓了。
他无声地来到我身边,俯下身,修长的手指拨开仿生体头颅残骸旁边的灰烬。
他指尖捏起一小撮银灰色的粉末,凑到月光下。
那粉末泛着一种无机质的、冰冷的金属光泽。
“热感应追踪粉。”他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砸在我心上,“他们不是来确认死亡,是来标记‘尸体’位置的。”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
我们费尽心机导演的这出“金蝉脱壳”,不仅没有骗过所有人,反而触发了一个更精密的定位系统。
我们以为自己是棋手,实际上却只是在别人的棋盘上,从一个格子跳到了另一个被标记的格子。
但紧接着,我注意到一个被忽略的细节。
顾昭亭采集粉末的位置,集中在仿生体被烧毁的头部周围,而我们刻意保留了编码的手腕处,反而干干净净。
这个发现像一道闪电划破我的思绪——对方的判断依据,依然是“面部识别优先”!
他们用追踪粉标记的是他们认为的“林晚照的头颅”,而不是通过扫描手腕编码来确认身份。
这意味着,在他们的认知里,这堆焦炭就是我,只是需要一个定位信标,以便后续处理。
我立刻从背包里掏出那个随身携带的旧搪瓷杯。
这是姥姥去年送我的腊八粥碗,杯身磕碰得有些掉瓷,但杯底用小刀刻的一个“林”字却清晰可见。
它是我与过去唯一的温暖连接。
我没有丝毫犹豫,将唾液混入地上的煤灰,调成粘稠的黑色泥浆,仔细地涂抹在仿生体颈部与躯干断裂的金属骨骼上。
然后,我用力敲碎了搪瓷杯,将印着“林”字的那块残片,狠狠嵌进焦黑的骨骼缝隙里。
金手指再次激活,这一次,它没有读取外界数据,而是在我的意识指令下,开始疯狂调取我自己的生物档案。
血液ph值、皮脂分泌特征、汗液中的微量元素构成……所有的数据被精准复现,模拟成一种信息素,附着在我涂抹的唾液和嵌入的杯子碎片上。
我甚至从头上拔下几根头发,塞进了金属的缝隙。
真正的“销毁”,不是烧得有多干净,而是要让他们的检测结果完美自洽。
当他们回来采集样本时,会发现热感应粉末标记的位置,有我的dNA,有我私人用品的残骸。
所有证据都会形成一条完整的逻辑链,指向一个结论:林晚照,确认死亡。
顾昭亭一言不发,但他显然明白了我的意图。
他提起那把军用的战术折叠铲,几下就将那堆残骸推进了防空洞侧面一个因常年雨水冲刷而塌陷的土坑里,再用周围的碎石和泥土将其彻底掩埋。
做完这一切,他只说了一句:“走。”
返回临时藏身处的路是一条废弃的铁路,枕木在月下泛着腐朽的微光。
我的脑子里反复回想着那张从硬盘中恢复的合影,以及上面的四个字:“祭灶日·三魂归位”。
腊月二十三,小年,正是祭灶节。
这也是我们这个偏远小镇上一个流传了上百年的诡异传统——“覆模大典”的举行日。
按照镇上老辈人的说法,从祭灶日这天起,镇中心的祠堂“静屋”就要封门七日,期间任何人不得进出。
传说是为了让祖先的魂魄归位,若有生人闯入,则会“魂不归位,形如傀儡”。
现在想来,这句古老的谶语简直是对现实最恶毒的讽刺。
“魂不归位”,恐怕指的是被取走的人类意识。
“形如傀儡”,不就是指那些被植入了他人意识的仿生体吗?
所谓的“封门”,根本不是敬畏鬼神,而是为了掩盖一场场活体模型替换的残酷仪式。
照片里的三个女孩……我认出了其中一个是赵姨的女儿,她去年夏天失踪,警方的官方通报是意外溺水。
可我清楚地记得,她从小就怕水,连游泳池的浅水区都不敢下。
那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孩,她又是谁?
她来自哪里?
深夜,废弃供销社阁楼里,尘埃在手电筒的光柱中飞舞。
顾昭亭正专注地拆解一台老旧的红灯牌收音机,他手法利落,很快就从里面筛选出几个还能用的零件,改装成一个简易的信号干扰器。
他说这东西能短暂屏蔽半径两百米内的无线传输,关键时刻能救命。
而我,则摊开了从社区档案室里拓印出来的户籍迁移记录。
我用一支特制的隐形笔,在那份长长的名单上,圈出了近十年来所有在腊月二十三前后一周内“迁出”或“注销”户籍的女性。
结果让我手脚冰凉。
一共十一人。
全部未婚,年龄集中在18至25岁之间。
更诡异的是,我通过备注信息发现,她们每一个人,都曾经作为领舞或主唱,参加过镇上的文艺汇演。
她们都是这个小镇上,曾经最耀眼、最美丽的一群女孩。
我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名单的最后一个名字上,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几乎无法呼吸。
林霜华。
我妈妈的全名。
后面的登记失踪日期,是十五年前的腊月二十二。
差一天。
就差一天就是祭灶日。
为什么?
是出了意外,还是计划提前了?
我猛地合上档案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我保持清醒。
顾昭亭停下了手中的活,抬头看我,他的眼神在昏暗中锐利如刀:“你想进去?”
我重重地点头,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我不只是要去静屋。我要让他们相信,我已经死了,才能以一个‘容器’的身份,走进他们的神殿。”
话音刚落,一阵狂风毫无征兆地从阁楼破损的窗户灌了进来,吹得桌上的纸张哗哗作响。
一张纸页被卷起,在空中打着旋,轻飘飘地落到我脚边的地面上。
是那张合影的复印件。
不知道什么时候,它的一角被火燎过,火焰精准地烧去了照片上属于我的那张脸,留下一个黑色的、空洞的窟窿。
风声凄厉,像无数亡魂在我耳边哭嚎。
我的计划是一个疯狂的赌局,是跳进深渊的唯一选择。
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容器”,林晚照这个名字,这个人,必须先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不是藏匿,不是躲避,而是以一种无可辩驳、能被记录在案的方式死去。
一场能被官方确认,能被送进冰冷铁柜的,真正的死亡。
而要伪造一场滴水不漏的死亡,只靠一堆烧焦的骨头和几根头发,还远远不够。
你需要一个更完美的起点,一个能让整个死亡流程合法启动的……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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