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位客官,上回书说到,慕容栖霞与萧归鹤在烈风峡遭遇死士伏击,一场血战。
虽将来敌尽数歼灭,可己方亦折损人手,那伙黑衣匪徒更是败则即死,服毒自尽,未留半分活口线索。
真真是来时汹汹,死时空空!
这南归之路,头一遭便是这等阵仗,往后还不知有多少凶险!
今儿个,咱们就讲这慕容侯爷一行,带着满身血腥与疑虑,如何离开那凶煞之地,又在前方小镇之中,遇着了怎样蹊跷的见闻!
队伍离开血腥弥漫的烈风峡,又向前行了大半个时辰,方寻到一处傍着山溪、地势略为开阔的缓坡歇脚。
人困马乏,更兼伤者需得包扎,破损的车驾也需再作加固。
慕容栖霞命人取来溪水,亲自为冯罡清洗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药粉触及皮肉,冯罡疼得龇牙咧嘴,却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疼便喊出来,不丢人。”
慕容栖霞手法娴熟地缠上绷带,语气平淡,“第一次经历这等贴身搏杀,面对的不是战场上的明刀明枪,而是刺客死士的阴毒手段,感觉如何?”
冯罡喘了口气,瓮声道:
“师父,徒儿……徒儿觉得心里发毛。战场上纵是以命相搏,好歹知道对手是谁,为何而战。”
“可这帮人……黑布蒙脸,不言不语,上来就下死手,败了便立刻自尽,像是……像是一群没有魂的鬼!他们到底图什么?就为了杀师父您?”
慕容栖霞系好绷带,抬眼看向正在溪边默默拭剑的萧归鹤,又扫过周围或坐或卧、面带疲惫与惊悸的随从们,缓声道:
“正因不知他们具体图什么,才更可怕。但无非是那几样:阻我归乡,断我查案,或干脆取我性命,以绝后患。至于为何如此急迫,甚至不惜在京畿附近动用此等死士……”
她顿了顿,声音转冷,“说明我们南归,定是触及了某些人极大的利益,或……极大的秘密。”
萧归鹤还剑入鞘,走了过来,接过话头:
“那匪首临死前所言‘主上不会放过’,虽未指明,但‘主上’二字,非同寻常。寻常江湖势力、绿林山寨,头领多称‘寨主’、‘帮主’、‘当家’。”
“这‘主上’之称,更近于豪门禁脔、隐秘组织,甚或……某些不便见光的大人物圈养的死士。”
慕容栖霞颔首:
“与月湖山庄那死士联系起来看,风格确是一脉相承。齿藏毒囊,行动果决,不露根底。这背后,绝非曹谨言一人之力所能支应。”
“他在宫中朝廷虽有势力,但蓄养此等专业且悍不畏死的死士杀手,非有庞大财力、严密组织与特殊渠道不可。”
“还有那枚竹哨。”萧归鹤从怀中取出那枚自匪首身上搜出的普通竹哨。
他仔细端详,“制作粗陋,并无特殊标记。但当时情势,他欲吹哨,绝非为了求救。周遭并无其他伏兵响应。那可能是……发出某种特定信号?比如,任务失败,或目标已被合围?”
“亦或是通知远处同伙,启动另一套方案。”
慕容栖霞目光投向东南方,那是他们将要前行的方向:
“我们此行路线虽非绝密,但知道具体时日、并能推算出我们大致行至烈风峡时间的,范围不大。”
“京中能拿到这份行程的,不过那几家。而能将消息如此之快传递到京外,并调集死士精准设伏的……其能量不可小觑。”
两人低声交谈,将线索一一拼凑,虽仍隔迷雾,但那股迫近的危机感与隐藏在暗处的庞大阴影,已让周遭空气都凝重了几分。
歇息完毕,重新上路。
此番队伍行进更加警惕,斥候放出更远,车驾间距调整,鹤影卫不再隐藏,明暗结合巡视四周。
一路再无变故,但那种山雨欲来前的压抑,始终萦绕不去。
又行了一日,在夜色暗沉前,终于望见前方山坳处升起袅袅炊烟,隐约可见屋舍轮廓,是一座小镇。
镇口歪斜的木牌上,写着“清溪镇”三字。
镇子不大,约莫百来户人家,一条清浅溪流穿镇而过,故名清溪。
像这样的小镇,本是南来北往商旅、行人中途歇脚的好去处,往日此时,该有些许人气。
可今日队伍临近镇口,却觉得异常冷清。
街道上几乎不见行人,两旁店铺大多关门闭户,偶有开门的,掌柜伙计也皆是无精打采,面带忧色,警惕地打量着这支带着兵刃、车驾染尘、显然经过风霜甚至厮杀的车队。
“这镇子气氛不对。”萧归鹤低声道。
慕容栖霞也察觉了异样,略一沉吟,对冯罡道:“去问问镇上唯一的客栈在何处,今晚我们在此歇脚。让大家打起精神,莫要分散,一切小心。”
冯罡领命,带着两名护卫上前询问。
一个蹲在屋檐下抽旱烟的老汉,见他们携刀带剑,有些畏缩,含糊指了方向,便缩回屋里去了。
循着指引,来到镇东头一家名为“悦来”的客栈。
客栈门面半旧,此时亦是门庭冷落。掌柜的是个五十来岁的干瘦男子,见突然来了这么一大队车马,且护卫精悍,带着煞气,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强堆起笑容迎上来。
“诸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小店宽敞干净,马厩草料俱全……”掌柜的殷勤招呼,眼神却不住往队伍中那几辆带有明显官家印记、甚至隐约可见皇家纹饰的马车瞥去,心中惊疑不定。
“住店。要几间干净上房,再安排通铺。马匹车辆好生照料。”萧归鹤上前,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度。他取出银钱预付,并未亮明身份。
掌柜的连连应诺,唤出两个无精打采的伙计帮忙安置车马,自己亲自引着慕容栖霞、萧归鹤等人往后院清净的上房去。
一路穿堂过院,果然少见其他客人。
“掌柜的,贵宝地今日似乎格外清静?可是有何缘故?”慕容栖霞看似随意地问道。
掌柜的脚步一顿,脸上笑容有些僵硬,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
“这位……夫人有所不知。咱们清溪镇往年虽不繁华,却也安宁。可就在前几日,镇上出了两件怪事,闹得人心惶惶,好多人家都闭门不出了,过往客商也少了许多。”
“哦?是何怪事?”萧归鹤问。
掌柜的将二人引入一间较为宽敞的客房,又探头看了看外面,才掩上门,心有余悸地道:
“这头一件,是三天前的夜里,镇子西头的老鳏夫陈三,突然暴毙在家中!”
“发现时人都僵了,可浑身上下不见伤口,也没中毒迹象,就瞪着眼,满脸惊骇,像是活活吓死的!官府来人看了,也说不出了所以然,只道是急症。”
“第二件更邪乎!”
掌柜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恐惧,
“就是前夜,镇上李员外家那才八岁的小孙儿,睡到半夜竟梦游出了门,家人发现后一路追到镇外的‘野狐坡’下,只见那孩子呆呆站在坡前一片老林外,怎么叫都不应。”
“等家人大着胆子上前拉他,才发觉孩子手脚冰凉,眼神直勾勾的,口中反复念叨着……‘白影子……穿林过……二十步……’”
“二十步?”慕容栖霞眸光骤然一凝,与萧归鹤交换了一个眼神。
“是啊,就这句,‘白影子穿林过,二十步’,翻来覆去地念。拉回家后,灌了安神汤,睡到昨日晌午才醒,却是对前夜之事全然不记得了,只说自己做了个噩梦,梦见一个白晃晃的影子在树林里飘。”
“李员外家觉得触了霉头,请了道士来做法,也没多大效用。这事儿一传开,加上陈三死得蹊跷,镇上都传言是野狐坡那片老林不干净,有狐仙作祟,或是早年冤死的鬼魂出来找替身了!”
“您说,这谁还敢轻易出门?客商更是避着走了。”
掌柜的说完,还双手合十,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
野狐坡,白影子,二十步……慕容栖霞心中波澜微起。
这“二十”之数,未免太过巧合。
刚刚经历“二十年旧案”的死士线索,在此偏僻小镇,又听到孩童梦呓般的“二十步”,这绝非偶然。
“那野狐坡在何处?离镇子多远?”萧归鹤问道。
“出镇往东南,大约四五里地,有座荒坡,因早年间传说有白狐出没,所以叫野狐坡。坡下有片老林子,多年没人敢深入,都说里面邪性。”
掌柜的说着,脸上惧色更浓,
“两位客官,您们打听这个作甚?那地方可去不得,晦气得很!听说……听说前日有个外地来的货郎,不信邪,非要穿那林子走近道,结果进去就没再出来!”
“镇里组织人手去找,只在林子边上找着他丢下的货担,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又是一件失踪案。
慕容栖霞和萧归鹤心中疑云更重。
镇上接连发生诡异暴毙、孩童梦游呓语、外乡人失踪,件件透着古怪,绝非“狐仙作祟”那么简单。
尤其是那“二十步”的呓语,仿佛一根无形的线,隐隐与缠绕他们的谜案相连。
“多谢掌柜的告知。我们只是好奇一问,不会贸然前往。”慕容栖霞温言道,又赏了块碎银。掌柜的千恩万谢地退下了。
房门关上,室内只剩下二人。
“你如何看?”萧归鹤走到窗边,望着暮色中更显沉寂的小镇。
“绝非巧合。”
慕容栖霞沉声道:
“陈三暴毙,死状蹊跷,可能是灭口,或是某种我们不知的手段所致。”
“孩童梦游至野狐坡,口中呓语‘二十步’,这‘二十’二字,指向性太强。”
“货郎失踪……若也是灭口,说明那野狐坡的老林里,藏着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而这秘密,很可能与‘二十’有关。”
“你的意思是,这清溪镇,或者说野狐坡,与我们追查的‘二十年旧案’有关联?”
萧归鹤转身,眉峰紧锁,“但此地离京城不算太远,亦非边陲,若真有什么重大关联,何以这么多年无人察觉?直到我们南归途经此地,才接连出事?”
“或许,此地只是边缘,或是一个……联络点?中转处?亦或是,因为我们来了,某些一直潜伏的东西,被‘惊动’了,才露出马脚。”
慕容栖霞沉吟道,“那孩童的呓语,货郎的失踪,可能都是被‘惊动’后的余波。至于陈三……他是否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还有烈风峡的死士。”
萧归鹤接口:
“他们欲阻我们南下。而清溪镇在烈风峡东南方向一日路程。若我们未被阻在烈风峡,按正常行程,大抵会在此歇脚。”
“那么,镇上的异状,是恰好被我们撞上,还是……有人想借这‘闹鬼’的传闻,吓阻我们,或误导我们?”
“是巧合,还是又一重算计,探一探便知。”慕容栖霞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今夜,我欲往野狐坡一探。”
“太冒险。”萧归鹤不赞同,“敌暗我明,那林子情况不明,若有埋伏……”
“正因敌暗我明,才需主动破局。若真是冲我们来的局,躲是躲不掉的。若不是,那林中或许真有线索。”
慕容栖霞道,“不必大队人马,你我二人,轻装简从,暗中查探即可。冯罡和其他人留在客栈,加强戒备,以防调虎离山。”
萧归鹤知她性子,一旦决定,难以更改。
且她所言亦有道理,这接连的异常若置之不理,反而可能陷入更大的被动。他沉吟片刻,终是点头:
“也罢。但需万分小心。我让两名鹤影卫先去镇子内外悄悄打探一番,尤其是陈三家和李员外家附近,看看有无其他异状。子夜时分,我们再动身。”
计议已定,二人不再多言。用罢晚饭,各自调息,静待夜深。
两名鹤影卫阿井、阿湖领命而去,化身幽影,融入清溪镇沉沉的夜色之中。
客栈内外,其余鹤影卫与留下的护卫们则悄然布防,看似平静的悦来客栈,实则已绷紧了弦。
夜色渐深,小镇彻底陷入沉睡,唯有溪流潺潺,更添寂静。
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也显得有气无力。
子时将至,慕容栖霞与萧归鹤已换上深色夜行衣,兵刃暗器随身。
阿井、阿湖也已返回,带来了新的消息。
“教主,少庄主。”
阿井低声道:
“陈三家已荒废,邻里避之不及,并无特殊发现。但李员外家附近,我们发现有陌生脚印,轻功不俗,曾在其院墙外短暂停留,似在窥探。”
“此外,镇上唯一的那座小土地庙后墙,有人用炭笔画了一个极简的标记,乃三道波浪纹,中间一道略长。”
“波浪纹?”慕容栖霞心中一动。
“是,看起来……像是简化的水波,或者……云纹?”阿湖补充。
云纹?慕容栖霞立刻想起那玉佩拓印上的云水纹。难道真是同一股势力留下的标记?
“可曾惊动对方?”萧归鹤问。
“未曾。我们发现时,标记尚新,但人已无踪。”阿井摇头。
“看来,这镇子里的‘鬼’,不止一个。”慕容栖霞冷笑一声,“走,去会会那‘野狐坡’的白影子!”
四条人影,如同融入夜色的轻烟,悄无声息地离开客栈,避开打更人,迅速出镇,朝着东南方向的野狐坡疾掠而去。
这正是:
烈风血战方惊魂,又入清溪诡异镇。
暴毙梦呓频出事,野狐坡下迷雾深。
“二十”呓语疑案连,夜探荒林踏危岑。
白影传闻究竟是鬼,还是幕后黑手心?
列位客官,您说这清溪镇的事,奇是不奇?
陈三暴毙,孩童梦游呓语“二十步”,货郎失踪,土地庙惊现神秘波浪标记……
这一连串怪事,偏偏在慕容栖霞他们途经之时爆发,真是狐仙作祟,还是那“二十年旧案”的阴影,早已蔓延至此?
慕容栖霞四人夜探野狐坡,那传闻中白影子出没的老林里,等待他们的会是装神弄鬼的埋伏,还是揭开尘封秘密的关键线索?
这小镇迷局,与烈风峡死士,究竟是不是同一张黑手在操控?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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