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苏府归来后，林惊澜并未急于行动，而是如同蛰伏的猎豹，静待时机。他深知，苏云裳的引荐固然重要，但朝堂程序繁琐，非一日之功。在此期间，他需要建立属于自己的耳目，才能真正掌握主动。
这日傍晚，华灯初上，京城褪去了白日的庄重，换上了夜晚的浮华与神秘。林惊澜独自一人，信步来到位于城南的秦淮河畔。这里画舫如织，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是达官贵人、文人墨客寻欢作乐之所。
他的目的地，并非那些喧闹的知名花舫，而是河畔一处看似不起眼，却内蕴乾坤的宅院——听雨小筑。院门虚掩，并无守卫，只有几盏昏黄的灯笼在晚风中摇曳。
林惊澜推门而入，院内别有洞天。曲径通幽，翠竹掩映，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雅的兰麝香气，与外面的脂粉俗香截然不同。一名身着淡紫色衣裙、面容姣好的侍女悄然出现，对他福了一礼，低声道：“林公子，主人已等候多时，请随奴婢来。”
侍女引着林惊澜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间临水的精舍外。精舍内灯火通明，隐约可见一道曼妙的身影倚在窗边。
“林公子，请进。”一个慵懒而带着磁性的女声从屋内传出，正是柳如烟。
林惊澜推门而入，只见柳如烟斜倚在铺着软绒的贵妃榻上，身着一袭海棠红绣金线的抹胸长裙，外罩一件透明的薄纱广袖衫，云鬓微松，簪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她容颜极艳，眉梢眼角风情万种，一双桃花眼似醉非醉，流转间仿佛能勾魂摄魄。与苏云裳的端庄清雅截然不同，柳如烟的美，是那种直击人心、带着侵略性的妩媚。
“柳大家。”林惊澜拱手，神色平静，并未因对方惊人的艳色而有丝毫失态。
柳如烟轻笑一声，声音如羽毛搔过心尖：“公子那日诗会风采，如烟心向往之。前日又蒙公子仗义，救了我那不成器的小丫头，今日特备薄酒，聊表谢意。”她玉手轻抬，指了指对面早已备好的席位。
案几上摆放着几样精致小菜，一壶烫好的花雕酒。
林惊澜落座，目光扫过柳如烟：“柳大家消息灵通，惊澜佩服。那日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对公子是举手之劳，对那丫头却是救命之恩。”柳如烟亲自执壶，为林惊澜斟满一杯酒，动作优雅，腕间玉镯叮咚作响，“况且，公子那日出手干净利落，可是让吏部侍郎家那位宝贝儿子，在床上躺了好几日呢。”她说着，眼波流转，带着几分戏谑与赞赏。
林惊澜端起酒杯，嗅了嗅酒香，并未立即饮用：“看来，京城大小事，都瞒不过柳大家的耳目。”
柳如烟抿嘴一笑，媚意横生：“倚红楼开门做生意，迎来送往，听的见的，自然比旁人多些。不过……”她话锋一转，桃花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如烟更感兴趣的，是公子这个人。”
“哦？”林惊澜挑眉，“惊澜一介落魄勋贵，有何值得大家感兴趣之处？”
“落魄勋贵？”柳如烟摇头，身体微微前倾，带着香风，“能写出‘只恐夜深花睡去’的才情，能有瞬间制服两名恶仆的身手，能在苏大家面前侃侃而谈时局韬略……林公子，你若算落魄，这京城九成以上的纨绔，岂不是连乞丐都不如了？”
她竟连他与苏云裳谈话的大致内容都知晓！林惊澜心中微凛，对这倚红楼的情报能力有了更直观的认识。他面上不动声色：“大家过誉。些许微末伎俩，不过是为了在这京城苟全性命罢了。”
“苟全性命？”柳如烟嗤笑一声，似是不信，“公子胸怀丘壑，志在千里，何必妄自菲薄？如烟虽是一介女流，混迹于风尘，却也懂得观人。公子绝非久居人下之辈。”
她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惊澜：“北疆局势紧张，朝中暗流涌动，公子此时得苏大家引荐，想必是看准了机会，欲乘风而起。只是……这京城水深，若无耳目，难免步履维艰。公子以为呢？”
图穷匕见。柳如烟这是在展示肌肉，也是在抛出合作的橄榄枝。
林惊澜知道，与这等聪明人打交道，拐弯抹角反落下乘。他直视柳如烟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美眸，坦然道：“大家所言极是。惊澜确有此意，也确需助力。只是不知，大家想要什么？又能提供什么？”
见林惊澜如此直接，柳如烟眼中欣赏之色更浓。她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省时省力。
“公子快人快语。”柳如烟正色道，“如烟所求不多。一，他日公子若得势，需保我倚红楼一份安宁，让我这班苦命姐妹有个栖身之所。二，如烟希望能与公子深度合作，这听风阁……或许可以成为公子手中最利的耳目。”她轻轻抛出了一个名字——“听风阁”，这是她麾下情报网络的核心名称。
“至于我能提供的……”柳如烟红唇微启，语气带着自信，“朝堂官员的阴私把柄，后宫妃嫔的明争暗斗，各地军镇的虚实动向，乃至域外番邦的异动消息……只要公子需要，听风阁都能尽力为公子探来。当然，前提是，公子值得我投资。”
这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提议。有了听风阁，林惊澜就如同多了无数双眼睛和耳朵，能洞察先机，规避风险。
林惊澜沉吟片刻，他在权衡。柳如烟背景神秘，动机未必单纯，但其能力和目前表达的诚意，确实是他急需的。
“合作可以。”林惊澜终于开口，目光锐利，“但惊澜有几个条件。”
“公子请讲。”
“第一，情报需真实、及时，不得有意误导或隐瞒。第二，听风阁依旧由你掌管，但重大决策需与我商议。第三，不得损害国家大义，不得残害无辜。”林惊澜语气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柳如烟闻言，非但没有不悦，反而笑意更深。林惊澜提出的条件，正说明他不是那种只要利益不顾原则的短视之人，这样的合作伙伴，才更值得信赖。
“如烟应下了。”她举起酒杯，“愿与公子，携手共进。”
林惊澜也举起杯，与她轻轻一碰：“合作愉快。”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饮尽杯中酒。一种基于利益与相互欣赏的盟友关系，在此刻正式确立。
“既然已是盟友，如烟便送上第一份礼物。”柳如烟放下酒杯，神色微凝，“兵部周侍郎那边，苏大家已打过招呼，周侍郎对公子颇有兴趣。不过，朝中主和派势力不小，正在极力阻挠派遣巡视北疆的提议，尤其对随员人选百般挑剔。公子还需早做准备，或许……需要再展示一些‘实力’，才能堵住那些人的嘴。”
林惊澜目光一凝：“多谢告知。”
他又与柳如烟商议了一些情报传递的细节和初步关注的重点，直到夜深才起身告辞。
柳如烟亲自送他到精舍门口，晚风吹拂，她身上的薄纱扬起，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她看着林惊澜，眼波柔媚如水，语气却带着一丝别样的意味：“公子，前路艰险，望君珍重。若有闲暇，不妨常来听雨小筑坐坐，如烟……扫榻以待。”
这话语中的暗示再明显不过。林惊澜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和妩媚风姿，心中也不由得一荡。但他心志坚定，只是微微一笑：“大家美意，惊澜心领。告辞。”
转身离去，背影融入夜色。柳如烟倚着门框，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玉指轻轻缠绕着垂下的发丝，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林惊澜……真是个有趣的男人。这盘死棋，或许真能被你走活呢……”
夜色深沉，暗香浮动。林惊澜走在回府的路上，心中思绪翻涌。苏云裳提供了明路上的助力，柳如烟则补上了暗中的支撑。文武双翼已初具雏形，只待北风起，便可化潜龙，腾九霄。
而与此同时，朝堂之上，关于北疆巡视的争吵，也进入了白热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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