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狭窄、逼仄。岩缝仿佛没有尽头，冰冷粗糙的岩石摩擦着身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自身恐惧的酸涩。四人机械地向前挪动，意识在极度疲惫和紧绷的神经间模糊摇摆。凌一凡半架着冷月，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重量和逐渐降低的体温，肩头那片濡湿的冰凉如同死亡的触感，不断提醒着他情况的危急。苏小婉和王大锤紧随其后，三人如同连体婴般相互依存，在绝对的黑暗中摸索前行，唯一的信念就是远离身后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
不知又挣扎前行了多久，就在凌一凡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和疲惫彻底吞噬时，前方似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不同——空气的流动似乎畅通了些，那股压抑的霉味也淡了一点。
“前面……好像有光？”苏小婉声音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希冀。
冷月努力抬起头，用尽最后力气将终端屏幕举高。微光摇曳，果然照见岩缝在前方变得开阔，尽头似乎连接着一个更大的空间，甚至有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光线从某个角度透射进来，在尘埃中形成一道朦胧的光柱。
“出口？”王大锤几乎要哭出来。
“小心。”冷月低声道，尽管虚弱，警惕性依旧不减。
四人加快脚步，艰难地挤出最后一段狭窄的缝隙，终于踏入了一个相对宽敞的空间。这里像是一个废弃的地下洞穴或人工开凿的腔体，约有半个篮球场大小，顶部很高，隐约能看到一些断裂的金属支架和垂落的电线。那股微弱的光线，来自洞穴一侧墙壁上一个破损的通风口，外面似乎是夜晚，月光和遥远的城市光害混合在一起，勉强提供了些许照明。
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追兵，没有那催命的“沙沙”声。暂时安全了。
“噗通”一声，王大锤直接瘫倒在地，大口喘着气，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苏小婉也靠着岩壁滑坐下来，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起伏，劫后余生的情绪终于崩溃，低声啜泣起来。
凌一凡小心翼翼地将冷月扶到一块相对平整干燥的地面，让她靠墙坐下。终端的光线照亮她毫无血色的脸，嘴唇干裂，呼吸微弱而急促。
“冷月姐！你的伤！”凌一凡看着她肩头那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心猛地揪紧。
冷月摆了摆手，想说什么，却只是发出一阵压抑的咳嗽。
“必须重新包扎！”凌一凡语气坚决，不容置疑。他看向苏小婉，“小婉，还有干净的纱布和水吗？”
苏小婉强忍住哭泣，抹了把眼泪，连忙翻找那个从锅炉厂带出来的、所剩无几的急救包。幸运的是，还有一小瓶纯净水和最后一点消毒纱布。
凌一凡接过东西，手因为脱力和紧张而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小心翼翼地解开冷月肩上那早已被血浸透的临时绷带。伤口暴露出来，比想象的更严重——子弹擦过的撕裂伤很深，边缘皮肉外翻，因为之前的剧烈运动和恶劣环境，已经有些发炎肿胀的迹象。
凌一凡的心沉了下去。没有专业的医疗条件，这样下去，感染和失血过多都会要了冷月的命。
他用清水小心地清洗伤口周围的污血，动作尽量轻柔，但每一次触碰，冷月身体都会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颤，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她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发出一声痛哼。
看着她强忍痛苦的样子，凌一凡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这个一直像冰山一样强大、冷静的女人，此刻却如此脆弱。他想起初次见面时她的神秘警告，想起一次次危机中她精准的判断和舍身的保护……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一次次帮助他们？她背后又背负着什么？
这些问题没有答案，但此刻，凌一凡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清洗完伤口，他拿起纱布，却有些笨拙，不知该如何包扎才能既止血又不会太紧影响血液循环。
“……斜着……压住动脉……对……”冷月微弱的声音响起，带着指导的意味。
凌一凡按照她的指示，笨拙却认真地操作着。苏小婉也凑过来帮忙，两个毫无医护经验的人，在微光下，为一个濒临极限的同伴进行着最简陋的救治。
王大锤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了些力气，也爬起来，主动承担起警戒的任务，守在岩缝入口处，紧张地注视着来时的黑暗，生怕那些机械甲虫再次追来。
一时间，洞穴内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纱布摩擦的声音，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如同背景噪音般的城市嗡鸣。
包扎完毕，冷月的脸色似乎好了一点点，但依旧虚弱。她靠在墙上，闭目养神，但凌一凡知道她并没有睡着，而是在全力对抗伤痛和疲惫。
凌一凡自己也瘫坐在一旁，感觉身体像被拆散重组过一样。他内视着体内那团近乎枯竭的混沌能量，回想起刚才在岩缝中那次不同寻常的爆发。不是因为精确的控制，而是源于极致的愤怒和守护的意志。这似乎暗示了混沌能量的另一种运用方式——情绪驱动？但这太不稳定了，代价也难以预估。
他拿出那枚存储着“方舟”弱点数据的芯片，紧紧攥在手心。这小小的东西，承载着太多的鲜血和希望。他们真的能把它送出去吗？真的能凭这个对抗庞大的Aether吗？
绝望感再次如同潮水般涌来。他们现在伤痕累累，弹尽粮绝，躲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下洞穴里，如同丧家之犬。而Aether，那个庞然大物，恐怕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正在全力搜捕他们。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苏小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茫然和无助，“一直躲在这里吗？”
没人能回答。前途一片黑暗。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不语的冷月，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扫过三人疲惫而绝望的脸，最后落在凌一凡手中的芯片上。
“我们不能一直躲。”她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Aether的追踪网络远超想象，这个地方迟早会被发现。我们拿到了数据，但也彻底激怒了他们。现在，我们成了Aether必须清除的最高优先级目标。”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单靠我们四个，活下去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压得每个人喘不过气。
“那……那我们就死定了？”王大锤带着哭腔问。
“不一定。”冷月目光锐利起来，“还记得‘齿轮’咖啡馆吗？还有效率至上提到的暗网论坛？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能力者都甘愿被Aether奴役或清除。还有像‘风筝’那样，在暗中抵抗的人。”
凌一凡心中一动：“你是说……联合其他的能力者？”
“这是唯一的选择。”冷月肯定道，“我们需要盟友，需要情报，需要资源。分散的力量只会被各个击破。只有联合起来，才有一线生机。”
这个提议让绝境中的三人看到了一丝微光，但随即又是更深的忧虑。
“可是……怎么找他们？他们会相信我们吗？而且……能力者之间，也未必是朋友吧？”苏小婉提出了关键问题。暗网上的经历让她知道，能力者的世界同样充满危险和不确定性。
“信任需要建立，风险必然存在。”冷月冷静地分析，“但我们现在别无选择。‘齿轮’咖啡馆可能已经暴露，但效率至上之前提供的暗网接入密钥或许还能用。我们需要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尝试联系他们。”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又坐了回去。
“冷月姐，你先休息！”凌一凡连忙按住她，“联系的事情，我们可以想办法。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恢复体力。”
他看着冷月苍白的脸，又看了看手中沉重的芯片，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不能再一味地依赖冷月了，她已经付出了太多。他必须站出来，承担起更多的责任。
“我来试试。”凌一凡看向苏小婉的终端，“效率至上给的密钥和接入方式，我还记得。虽然这里信号可能很差，但总要试一试。”
苏小婉将终端递给他，眼神中充满了信任和支持。
凌一凡接过终端，深吸一口气，开始回忆效率至上留下的复杂指令。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次技术尝试，更是一个信号，一个他们试图走出绝境、寻求联合的信号。成败与否，可能决定着他们乃至更多人的命运。
洞穴内，微弱的月光透过通风口，勾勒出四人相互依靠的身影。疲惫、伤痛、绝望依旧弥漫，但一颗寻求联盟的火种，已在这地下深处的黑暗中，悄然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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