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内的空气凝滞而沉重,如同浸水的棉絮,压在每个人的胸口。凌一凡指尖冰凉,小心翼翼地在苏小婉终端的虚拟键盘上输入效率至上留下的那一长串复杂密钥。屏幕幽光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汗珠顺着鬓角滑落,不是因为操作复杂,而是源于一种近乎窒息的紧张——这微弱的信号,可能是连接外部世界、连接生机的唯一脐带。
终端信号格在微弱地跳动,时断时续。这深埋地下的勘探隧道,对电磁波的屏蔽效应极强。每一次信号消失,凌一凡的心都跟着沉下去一分。苏小婉紧挨着他坐着,双手紧握在胸前,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仿佛能用自己的意志力稳定那飘忽的信号。王大锤则焦躁地在洞穴有限的空地上踱步,时不时侧耳倾听岩缝方向的动静,生怕那“沙沙”声再度响起。
冷月靠坐在墙边,闭着眼,呼吸微弱但比之前平稳了一些。简陋的包扎暂时止住了血,但失血过多和伤口潜在感染的风险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每个人心头。她的存在,既是定心丸,也是一个沉重的提醒——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滴——”
一声极其轻微的系统提示音,在寂静的洞穴中却如同惊雷。屏幕上,一个极其简陋、只有黑白两色的命令行界面跳了出来,背景是深邃的星空图,正中一个不断旋转的、由“0”和“1”构成的复杂齿轮徽标缓缓浮现。
“进去了!”苏小婉低呼一声,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凌一凡也是精神一振,立刻按照记忆中的流程操作。界面响应迟缓,每一步指令都需要等待数秒甚至更久。他尝试寻找效率至上提到过的那个加密论坛入口,但搜索结果显示“节点丢失”或“权限不足”。
“联系不上……主要的入口好像都失效了。”凌一凡的心一点点沉下去。Aether的反应比他们想象的更快,恐怕已经对已知的能力者聚集点进行了清洗或封锁。
绝望的气氛再次开始弥漫。
“试试……‘守夜人’的紧急频道……”冷月微弱的声音突然响起,她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屏幕上,“用我告诉你的那个……呼号……和验证码……”
凌一凡猛地想起,在最初那个安全屋,艾德曾给过冷月一些紧急联络方式。他连忙看向冷月。
冷月艰难地报出一串毫无规律的字母和数字组合,以及一个简短的呼号——“夜莺”。她的声音很轻,每说几个字就需要喘息一下。
凌一凡迅速输入。这一次,命令行界面跳转,进入了一个更加简洁、甚至可以说是原始的文本聊天界面。界面顶端显示着一行小字:【低频加密链路 - 稳定性:差 - 匿名性:高】
他尝试发送了一条简短的信息:“这里是夜莺。寻求庇护与联络。坐标模糊,有伤员,携带重要情报。”
信息发送出去,屏幕左上角显示“发送中……”的提示符缓慢闪烁,仿佛信号正在穿越无比遥远的距离和厚重的屏障。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洞穴顶偶尔滴落的水珠声,敲打着死寂。
五分钟……十分钟……
王大锤忍不住了:“是不是……是不是根本没人了?‘守夜人’是不是已经……”他没敢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凌一凡握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难道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吗?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一条新的信息弹了出来,同样简洁,甚至带着一种冰冷的机械感:
【验证通过。信号微弱,定位困难。提供大致区域特征。】
有回应!
凌一凡心脏狂跳,立刻回复:“地下。废弃勘探隧道。附近有大型城市光害,可见废弃工业区轮廓。”
对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判断和搜寻。然后,新的信息出现:
【推测区域:海都市东北郊,旧矿区与早期地铁勘探网重叠带。风险等级:高。Aether地下巡逻密度近期激增。】
凌一凡心里一紧,果然,他们并没有真正安全。
【无法提供直接撤离。】对方继续传来信息,【但可指引至一个临时安全点——‘老观测站’。坐标已加密附后。该点有基础物资,信号屏蔽较弱,可进行下一步联络。警告:路径需穿越部分活跃监控区,务必谨慎。】
紧接着,一串经过加密的坐标数据流被传输过来,终端自动开始解密。
【‘老观测站’曾是我们一个外围观察点,已废弃多年,Aether未必掌握。】信息最后补充道,【到达后,用这个频率呼叫‘风筝’。他是……目前那片区域少数还能活动的‘节点’之一。祝好运。】
信息到此为止,链路状态显示为“断开”。
虽然没能直接得救,但一个明确的坐标和一个可能的联络人,如同在漆黑的海面上看到了一座灯塔的微光。希望,虽然渺茫,但终究是有了具体的形状。
“老观测站……”凌一凡记下解密后的坐标,迅速在终端残存的地下地图资料中搜索。很快,他找到了对应地点——一个位于他们目前位置东南方向大约三公里处的、标记为“废弃气象观测站”的地方。从地图上看,需要穿越一段相对复杂的、混合了天然溶洞和早期矿坑的地下区域。
“三公里……不算太远,但路况不明,还有巡逻风险。”凌一凡看向冷月,征询她的意见。
冷月微微点头,声音依旧虚弱,但眼神恢复了往日的决断:“必须去……这里……不能久留。”她尝试起身,却再次因虚弱和疼痛而蹙眉。
“冷月姐,你别动!”凌一凡按住她,“我们先规划路线,等你恢复一点体力再走。”
他转向苏小婉和王大锤:“我们清点一下还有多少物资。”
清点结果令人沮丧:小半瓶水,几块压碎的能量棒,急救包里只剩最后一点消毒棉签和一张创可贴。武器方面,冷月的手枪只剩最后一个弹匣,凌一凡的混沌能量接近枯竭,王大锤那根锈铁棍大概是唯一的“物理输出”了。
现实的残酷再次摆在面前。他们不仅需要穿越危险区域,还要面对物资匮乏和伤员移动的巨大挑战。
“水……不够四个人撑到观测站。”苏小婉忧心忡忡地说。
凌一凡看着那小半瓶水,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冷月,几乎没有犹豫,将水瓶递到她面前:“冷月姐,你先喝点。”
冷月看了他一眼,没有接:“你们……更需要体力。”
“你失血过多,更需要补充水分!”凌一凡语气坚决,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意味,“我们现在是一个整体,你必须先恢复过来,我们才能一起走出去。”
这一刻,凌一凡身上那种平时懒散怕麻烦的气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他不再是那个只想躺平的社畜,而是这个小小团队在绝境中必须依靠的核心之一。
苏小婉也把能量棒掰成两半,将稍大的那一半塞给冷月:“冷月姐,吃点东西才有力气。”
王大锤挠了挠头,把自己口袋里那块已经有些融化变形巧克力也拿了出来,讷讷地说:“我……我这个也……”
看着同伴们递到面前的、微不足道却代表着生存希望的物资,冷月冰封般的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松动了一下。她沉默了片刻,最终接过了水瓶,轻轻抿了一小口,然后将能量棒和巧克力推了回去:“够了……剩下的,你们分。”
这是一种无声的认可,也是一种责任的共担。
简单的补给和短暂的休息后,冷月的脸色稍微好转了一些,但远未到可以独立行动的程度。
“我扶你。”凌一凡不容置疑地再次架起冷月的手臂。苏小婉则在另一侧帮忙搀扶。王大锤自觉地在前面探路,手里紧紧攥着那根锈铁棍。
四人沿着洞穴边缘,向着地图上指示的、通往“老观测站”方向的另一个狭窄出口挪动。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尤其是在凹凸不平的地下环境中。
穿越的过程漫长而折磨。他们时而需要匍匐爬过低矮的岩洞,时而要涉过冰冷刺骨的积水洼,时而又要攀爬陡峭湿滑的岩壁。凌一凡和苏小婉几乎是用身体为冷月撑起一个移动的支架,王大锤则在前方小心翼翼地探路,用铁棍敲打地面,试探有无陷阱或空洞。
黑暗中,彼此的呼吸声、鼓励声、以及因疲惫和伤痛偶尔泄出的呻吟声,交织成一首求生之路的悲壮交响曲。身体的接触,共同的磨难,让四人之间的关系在绝境中悄然发生着变化。隔阂在消失,一种超越普通同伴的、近乎战友般的信任和依赖在迅速滋生。
在一次攀爬一段近乎垂直的锈蚀铁梯时,冷月几乎完全脱力,全靠凌一凡和苏小婉在下面奋力托举。凌一凡能感觉到冷月身体的颤抖和冰冷,也能听到她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因剧痛而发出的吸气声。他咬紧牙关,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到手臂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松手!
终于爬上平台,三人瘫倒在地,剧烈喘息。黑暗中,凌一凡的手无意中碰到了冷月的手,冰冷至极。他下意识地握了一下,想传递一点温度过去。冷月的手微微一动,似乎想抽回,但最终却没有动,任由他握着。那一刻,没有言语,但一种无声的支撑和慰藉,在冰冷的黑暗中悄然传递。
经过数小时近乎极限的跋涉,就在四人体力即将彻底耗尽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不同的景象——通道尽头,隐约可见一个向上的、有着人工修葺痕迹的斜坡,斜坡顶端,似乎是一扇半掩着的、厚重的金属门。
门上模糊的字迹,依稀可辨:“海都市气象局 - 第七观测站”。
他们到了!“老观测站”!
希望如同强心剂,注入疲惫不堪的身体。四人鼓起最后力气,相互搀扶着,艰难地爬上斜坡,推开了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门后,是一个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小小空间,看起来像是个设备间。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尘埃的味道。但最重要的是,这里相对干燥,而且……有微弱的光线从更高处的窗口透下!
他们终于暂时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地下世界。
凌一凡将冷月小心地扶到墙角坐下,自己则踉跄着走到房间一扇破旧的窗户前,用手擦去厚厚的灰尘。窗外,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但天际线已经泛起一丝鱼肚白。远处,海都市的轮廓在晨曦中若隐若现。
他们还活着,他们到达了第一个目标。
但凌一凡心中没有丝毫轻松。他知道,这只是一个暂时的喘息之地。Aether的威胁依旧无处不在,冷月的伤势需要真正的治疗,而联系“风筝”,寻求联盟,才是真正艰难的开始。
他回头,看着相互依靠在墙角、疲惫不堪的同伴,目光最终落在冷月苍白却坚毅的脸上。
微弱的晨光透过窗户,照亮了她脸上细微的灰尘,也照亮了她眼中那不曾熄灭的火焰。
联盟的雏形,或许就将在这个破败的废弃观测站中,伴随着黎明前的寒冷与希望,悄然孕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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