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内的空气带着设备运转产生的微弱热量和臭氧味，与地面的寒冷死寂形成鲜明对比。能量屏蔽装置的嗡鸣是这里唯一的背景音，反而给人一种奇异的安心感。凌一凡坐在一张简陋的金属凳上，感觉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半分，但身体深处透支后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阵阵涌来。
琥珀站在他对面，并未卸下面罩，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依旧锐利，如同评估一件高风险物品般审视着他。她从角落一个保温箱里拿出两瓶纯净水，扔给凌一凡一瓶。
“补充水分。你的能量波动很紊乱，像快要烧坏的电路。”她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但递水的举动本身，算是一种极有限的善意信号。
凌一凡道谢接过，拧开瓶盖小口喝着。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暂时缓解了干渴，却无法驱散内心的焦灼。“琥珀小姐，观测站那边的同伴……”
“时间有限，直接谈条件。”琥珀打断他，拉过另一张凳子坐下，姿态干脆利落，“第一，关于追踪标记。我会用我的能力对你进行一次深度空间扫描，尝试剥离或屏蔽可能存在的能量标记。但这有风险，如果标记与你的核心能量绑定过深，强行剥离可能导致你能量失控甚至崩溃。你接受吗？”
凌一凡心中一紧，这无异于一场赌博。但他想起自己如同灯塔般的能量特征，咬了咬牙：“接受！必须解决这个问题。”
“好。”琥珀点头，“第二，关于你们的价值。你提到‘方舟’弱点数据。我需要验证其真实性和有效性。口头描述无效，我需要看到原始数据的一部分，进行初步分析。”
凌一凡犹豫了。芯片是他们最重要的筹码，也是冷月和大家用命换来的。轻易交出部分，风险巨大。
看到他的迟疑，琥珀冷笑一声：“信任是相互的。我们‘旅者’能在Aether的围剿下存活至今，靠的不是天真。如果你连这点风险都不愿承担，合作无从谈起。你们可以继续带着那份可能毫无用处的数据，在废墟里自生自灭。”
话语冰冷而现实。凌一凡知道她没有说错。他深吸一口气，从贴身口袋拿出那枚小小的存储芯片，紧紧攥在手心：“数据可以给你一部分。但我要确保，你们不会拿到数据后就过河拆桥。”
“我们不是Aether。”琥珀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屑，“我们的目标是生存和反抗，不是掠夺。我可以以‘旅者’的名义起誓，在确认数据真实并达成合作意向后，会全力协助你们，包括救治伤员。但前提是，你们值得投资。”
她的目光坦然而直接，带着一种属于幸存者的、近乎偏执的务实。凌一凡与之对视，试图从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找出欺骗的痕迹，但只看到了一片深不见底的谨慎和历经磨难后的坚韧。
最终，他做出了决定。他将芯片递给琥珀：“里面有数据结构的目录和部分基础参数。你可以验证。”
琥珀接过芯片，没有多余动作，直接连接到她自己携带的一个小型、造型奇特的便携终端上。她的手指飞快操作，屏幕亮起复杂的数据流。凌一凡紧张地看着，生怕听到“数据无效”或“无法识别”的结论。
几分钟的沉默，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只有终端风扇轻微的嗡鸣和琥珀偶尔敲击按键的声音。
终于，琥珀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虽然很快平复，但语气明显凝重了许多：“数据格式……确实与Aether的核心能源系统架构吻合。这部分共振频率参数……理论上是可行的。你们……真的搞到了这种东西？”
凌一凡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代价很大。”
“我明白了。”琥珀将芯片谨慎地拔下，递还给凌一凡，态度明显比之前郑重了些，“这份数据的价值……超出预期。它值得一次高风险的投资。”
她站起身，走到房间中央：“现在，解决第一个问题。放松，不要抵抗我的能量。过程可能会有些……不适。”
凌一凡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努力放松身体，尽管内心依旧充满对未知的恐惧。
琥珀伸出手，并未接触凌一凡，只是虚按在他身前。一股比之前更加精妙、更加深入的空间波动笼罩了凌一凡。他感觉自己仿佛被浸入了一种粘稠而透明的液体中，每一个细胞、每一丝能量流动都被这股外力细致地探查、分析。
这种感觉极其诡异和不适，仿佛灵魂都被剥开审视。他体内那团混沌能量本能地躁动起来，想要排斥这股外来的、试图“定义”和“梳理”它的力量。凌一凡拼命压制着这种本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突然，他感觉胸口位置传来一阵细微但清晰的刺痛感，仿佛有一根无形的针试图挑出什么东西。与此同时，他体内一股极其隐晦的、与混沌能量格格不入的冰冷波动被空间之力强行捕捉、剥离！
一个极其微小的、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暗紫色光点，如同被捏住的虱子，从凌一凡胸口前的虚空中被“挤”了出来，悬浮在琥珀的指尖。那光点挣扎着，散发出微弱但令人不安的Aether能量签名。
“果然有标记。”琥珀冷冷道，指尖空间微微扭曲，那个暗紫色光点瞬间湮灭，消失无踪。“是‘基石’供能单元的远程追踪印记，等级不高，但足够Aether在一定范围内锁定你的大概方位。”
凌一凡后怕不已，幸好清除了这个隐患！
然而，琥珀的眉头却微微皱起：“但是……你的能量本源深处，似乎还有一层更隐晦的……‘联系’。不是标记，更像是一种……共鸣或者观察的‘通道’。我的能力无法触及，也无法切断。”
凌一凡心中一沉：“是什么？”
“不清楚。”琥珀摇头，眼神凝重，“非常古老，非常隐晦，与Aether的技术风格完全不同。可能与你能力的源头有关。这意味着，即使清除了Aether的标记，你可能依然无法完全‘隐身’。”
这个消息让刚刚升起的希望又蒙上了一层阴影。能力的源头，始终是最大的谜团和隐患。
“不过，暂时屏蔽Aether的常规追踪是没问题的。”琥珀话锋一转，开始操作旁边的屏蔽装置，调整了几个参数，“我已经将你的能量特征临时‘加密’了，短时间内，Aether的广域扫描应该会把你当成背景噪音。但这只是权宜之计。”
做完这一切，琥珀看起来也消耗不小，呼吸略微急促了一些。“初步接触和风险评估完成。你们通过了第一关。”
她看向凌一凡，终于说出了他最想听的话：“我会立即安排对伤员的转移和救治。观测站不能久留。你们跟我去‘旅者’的一个临时安全屋。具体的合作细节，等伤员稳定下来再谈。”
凌一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庆幸涌上心头。至少，冷月有救了！
“谢谢！”他由衷地说道。
“别谢太早。”琥珀依旧冷静，“安全转移的过程同样危险。我们需要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而且，合作的前提是，你们必须完全服从我们的安排，至少在确认绝对安全之前。”
就在这时，琥珀的便携终端突然发出了一声急促的、低频率的震动警报！她脸色骤变，迅速查看屏幕。
屏幕上，一个代表观测站区域的图标正在疯狂闪烁红光！
“不好！”琥珀声音一沉，“观测站那边的屏蔽被触发了！有高优先级能量扫描刚刚覆盖了那片区域！Aether的巡逻队可能已经发现他们了！”
凌一凡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苏小婉！王大锤！冷月！
“我们必须立刻行动！”琥珀当机立断，快速收拾装备，“原计划改变！你跟我直接去观测站接应！希望还来得及！”
恐惧和焦急如同烈火般灼烧着凌一凡。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猛而一阵眩晕，但此刻什么都顾不上了。
联盟的雏形，在刚刚建立信任的瞬间，就面临着第一次残酷的实战考验。而这一次，赌上的是他最重要同伴们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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