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道友请留步
刘基出得玉虚道场,但见天光晦明不定,混沌气流如龙蛇游走。这片道场遗迹自成一界,与外间昆仑墟的凶险苍茫又有不同,灵气虽仍浓郁,却透着一种万古岑寂的萧索。他此番闭关三载,收获远超预期,不仅修为稳固在化神中期,更得了玉虚宫一脉珍贵的基础传承,可谓不虚此行。
正欲驾遁光循来路返回,忽然心有所感,驻足回首。只见身后那氤氲的玉虚道场门户已然隐去,重归一片混沌雾霭,了无痕迹。他略一沉吟,广成子祖师既留此缘法,他日或有机缘再来。当务之急,是携所得归返,夯实大汉根基。
刚转过身,欲要离去,一个声音却飘飘渺渺,自斜刺里传来:
“道友请留步。”
这声音不高,甚至带着几分温和客气,仿佛老友路边偶遇的寒暄。然而落入刘基耳中,却让他心头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异之感瞬间掠过神魂。这语调,这用词……太熟悉了,熟悉到让他几乎以为产生了幻听。
他缓缓转身,循声望去。只见左前方约百丈外,一片原本空无一物的混沌气流,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从中迈出一人。
此人看年纪约莫三四十许,面容清癯,三缕长须,头戴九梁道冠,身穿一袭半新不旧的玄色道袍,腰间松松垮垮系着丝绦,脚下蹬着双寻常的麻鞋。打扮寻常,气质却有些特异。既无仙风道骨的出尘,也无凶神恶煞的戾气,眉眼间反倒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郁结,几分玩世不恭的懒散,还有几分……仿佛看尽了世事变迁、沧海桑田的淡淡倦意。他就那样随意站在那里,与周遭的混沌气流隐隐相合,若非主动现身,刘基竟未能提前察觉其存在。
“申公豹?”刘基瞳孔微缩,几乎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便知失言。此人形貌,与记忆中那个封神演义里“道友请留步”坑死无数同门的经典形象,虽有六七分神似,但气质迥然,且眼前之人气息渊深如海,晦涩莫名,竟让他这化神中期的修为也看不通透,绝非书中描述那般“道行浅薄”。
那道人闻言,脸上郁结懒散之色略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讶异,随即化作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他抬手,似模似样地打了个道家稽首,动作标准却透着股说不出的随意:“无量天尊。贫道正是申公豹。想不到,在这荒僻遗落之地,竟还有人识得贫道这副残躯。看道友气象不凡,龙章凤姿,周身隐有紫气与星辉缠绕,莫非是新近得了玉虚宫些微传承的后来者?”
他语气平和,甚至带着点闲聊的意味,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扫过刘基袖口——那里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唯有长期接触玉虚道场核心禁制才会沾染的、独特的“清净天道韵”。
刘基心下凛然,迅速收束心神,将那一丝因“熟知剧情”带来的错愕与警惕深藏。此人竟是申公豹!那个在传说中一句“道友请留步”让多少截教精英、散仙大能上榜封神的“灾星”!他竟未随玉虚宫整体飞升?听其言“残躯”、“遗落之地”,似乎别有内情。而且,他能一语道破自己与玉虚宫的关联……
心思电转间,刘基面上已恢复平静,同样拱手还礼,不卑不亢:“原来是申公豹前辈。晚辈刘基,偶入此间遗迹,侥幸得了些前人遗泽,正要离去。不知前辈唤住晚辈,有何指教?”他自称晚辈,却未以“道友”相称,保持了一份谨慎的距离。
“刘基?”申公豹低声重复了一句,眼神在刘基身上又打量了一圈,尤其是他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帝王气与隐隐凝聚的磅礴国运,嘴角那丝似笑非笑的弧度加深了些,“指教不敢当。只是贫道困守此地无穷岁月,少见生人。今日见道友自那‘道场’中安然走出,气息圆融,显是收获不小,一时好奇,故而出声相邀,聊聊罢了。” 他顿了顿,语气随意,仿佛在说今日天气,“说起来,那地方……呵,算是贫道半个故居吧。虽只是个外门传法、接引有缘的所在,比不得真正的玉虚宫万分之一,却也难得还有人能进去,且……活着出来。”
他话中信息颇多。点明此地只是玉虚宫外门道场,暗示自己出身玉虚,又轻描淡写提及“活着出来”,其中凶险,不言自明。
刘基心中警惕更甚,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恍然与敬意:“原来是玉虚宫上仙当面,失敬。晚辈确是侥幸,得广成子祖师遗留道场认可,入内寻得些许基础法门,以夯道基。” 他刻意强调“基础法门”和“广成子祖师”,既是示弱,也是点明自己所得有限,且是正经传承,非偷非抢。
“广成子师兄啊……”申公豹轻轻叹息一声,那叹息悠长飘忽,仿佛穿透了万古时光,带着说不尽的复杂意味,有追忆,有怅然,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讥诮?他摇了摇头,似乎想甩掉某些思绪,重新看向刘基,目光变得有些玩味,“道友不必过谦。能得师兄道场认可,便是缘法。何况……道友身上,可不止玉虚道法那么简单。那煌煌人道龙气,统御八荒的帝王之势,还有一丝……颇为奇异的、仿佛来自天外的不朽战意?有趣,当真有趣。”
刘基心中一紧。这申公豹眼光毒辣至极!自己身负的《星辰引》功法、皇道龙气乃至那丝源自李元霸的金翅大鹏血脉隐晦气息,竟似都被他看出了几分端倪!此人的修为,恐怕远超自己预估。
“前辈法眼如炬。”刘基不动声色,既未承认也未否认,“晚辈机缘巧合,兼修数道,驳杂不纯,让前辈见笑了。”
“驳杂?”申公豹轻笑一声,笑声在混沌气流中显得有些空灵,“万法归宗,何来驳杂?能融于己身,便是大道。只是……”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淡,却仿佛带着无形的压力,“道友可知,你身上这份‘机缘’,尤其与玉虚宫牵扯的这份,在此刻这昆仑墟,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刘基目光一凝:“前辈此言何意?”
申公豹拂了拂袖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抬眼望向无尽混沌深处,语气飘忽:“玉虚宫……早已不在此界了。连同碧游宫、八景宫,乃至西方那两位的道场,该走的,能走的,都走了。飞升的上界,非是寻常意义上的仙界,而是……罢了,说与你听也无益。总之,如今这昆仑墟,乃至这方天地,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弃地。留下的,不过是一些带不走的边角料,和……如贫道这般,不甚讨喜、或者说不愿离去的‘旧人’、‘弃子’罢了。”
他顿了顿,看向刘基,眼中那抹倦意与郁结似乎浓了些:“广成子师兄心善,临走前还留下这处道场,播撒些种子,希冀有朝一日能再发芽。可惜啊,时移世易。如今这昆仑墟,早非上古祥和仙境。域外天魔窥伺,星空异族入侵,内部也是杀劫四起,妖魔横行。你这点玉虚传承,若在太平年月,或可开宗立派,做个逍遥地仙。放在如今这乱世……怀璧其罪啊。更何况,你身上那浓厚的人道气运,对那些靠吞噬生灵、掠夺气运修行的存在而言,可是大补之物。”
刘基沉默片刻,忽然道:“前辈与晚辈说这些,不会只是好心提醒吧?”
申公豹笑了,这次的笑容真切了些,却更显得高深莫测:“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不错,贫道确有所求。或者说,是想与道友……做个交易。”
“交易?”刘基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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