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条约的签署，如同一股强劲的东风，彻底吹散了亚得里亚海上空的迷雾，也为华朝在欧洲的棋局再落一子，而且是至关重要的一子。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飞越亚平宁山脉，传遍了半岛诸邦，自然也传到了永恒之城——罗马。
王平并未在威尼斯多做停留。水城的商人重利，一旦看清利害，行动便迅捷如风，后续的细则谈判和初步的技术移交工作，自有使团中精通商务与技术的属官去跟进。他的目光，已投向了南方那座承载着无数历史与信仰的七丘之城。
在启程前往罗马前，王平再次召集了在威尼斯的“幽影”骨干。馆驿的密室中，烛光摇曳，映照着几张沉着而精干的面孔。
“司马懿的代理人既已转向罗马，其目的不言而喻——阻挠我朝与教廷接触，甚至煽动教廷与我朝对立。”王平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罗马非威尼斯，教廷亦非法兰克王庭。其内部派系之复杂，信仰之执着，远超我等此前所遇。此行，可谓深入龙潭。”
一名负责意大利半岛情报的“幽影”千户禀报道：“大人，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报，罗马教廷内部对于我朝的态度分为三派。以枢机主教乔瓦尼为首的部分开明派，对东方文明抱有好奇，认为与一个如此强大的帝国交恶并非明智之举，甚至可能借此机会将主的福音传播至更遥远的东方；以枢机主教保罗为首的保守派，则视我朝为‘异教’威胁，坚信与司马懿合作，借助罗斯的力量遏制甚至摧毁我朝，才是维护信仰纯洁之道；而大多数中间派，包括教宗利奥三世本人，则仍在观望，权衡利弊。”
“此外，”另一名“幽影”补充道，“司马懿的使者活动极为隐秘，他们似乎并未直接接触教廷高层，而是通过一些与东方贸易有关联的意大利商人、以及某些对教宗权力构成挑战的世俗贵族作为中间人，散播谣言，并许诺……若教廷支持罗斯，将来可在华朝覆灭后，获得在其领土上自由传教的特权，甚至共享部分战利品。”
王平冷笑一声：“又是画饼充饥，故技重施。不过，在信仰的旗帜下，这张饼对某些人来说，或许格外诱人。”他沉吟片刻，下令道：“我们的人，必须尽快渗透进罗马。重点盯住保守派核心人物以及那些与司马懿有间接联系的中间人。同时，尝试接触开明派，向他们传递我朝的善意与强大，尤其是……我们尊重各邦信仰自由的态度（至少表面如此）。至于教宗本人……”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一个能让教宗不得不认真考虑与我朝对话的契机。继续搜集情报，尤其是关于教廷目前面临的内部和外部压力，看看我们能否从中找到突破口。”
“属下明白！”
安排妥当后，王平率领着南下的核心成员，登上了前往罗马的马车。两艘“威海级”战舰则奉命暂时留驻威尼斯外海，既作为威慑，也作为王平与后方联系的枢纽，随时准备应对不测。
马车沿着罗马古道向南行驶，亚平宁半岛的风光逐渐展开。与法兰克的粗犷和威尼斯的精致不同，意大利腹地显得更为古老而沧桑，沿途不时可见古罗马帝国遗留的断壁残垣，无声地诉说着昔日的辉煌与衰落。越靠近罗马，这种历史的厚重感便越是强烈。
然而，王平无心欣赏风景。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来自各方的情报，分析着罗马教廷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他知道，在罗马，他面对的将不仅仅是利益的博弈，更是信仰、理念与千年传统的碰撞。司马懿的阴影如同附骨之疽，定然已在罗马编织了一张无形的网，等待着他的到来。
数日后，当马车终于驶上跨越台伯河的米尔维安大桥，远方七丘之上，圣彼得大教堂（此时应为旧圣彼得大殿）的轮廓在夕阳下显现时，王平深吸了一口气。
永恒之城，罗马。这里没有巴黎街头直白的敌意，也没有威尼斯水道精巧的算计，却弥漫着一股更为深沉、更为压抑的力量。这里是西方世界的精神中心，也是各方势力角逐的另一个核心战场。
“传令下去，”王平对身边的副手低声道，“所有人提高警惕，没有我的命令，不得与任何不明势力接触。我们先按礼节，向教廷递交国书，静观其变。”
车队缓缓驶入罗马城，街道两旁是好奇而沉默的人群。他们的目光中，有好奇，有敬畏，也有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排斥。王平能感觉到，这座古老的城市，正以其独特的方式，审视着这支来自遥远东方的使团。
在预定的馆驿安顿下来后，王平立刻以华朝皇帝特使的名义，向罗马教廷递交了请求觐见教宗利奥三世的国书。
接下来的，便是等待。而这等待，本身便是博弈的一部分。王平知道，在他看不到的阴影里，关于如何对待这支东方使团的争论与谋划，正在拉特兰宫和梵蒂冈的各个角落激烈地进行着。而他，必须在这暗流涌动中，找到通往教宗面前的道路，并挫败司马懿的又一次阴谋。
罗马的黄昏，格外漫长。
（第二百七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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