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月黑风高。
官渡北岸,曹军大营辕门悄然开启。五千虎豹骑如一道黑色洪流,悄无声息地涌出,马蹄裹着厚布,衔枚疾走,除了风声,几乎听不见任何声响。
曹操一马当先,黑甲黑袍,腰悬青釭剑,连坐骑都是一匹通体乌黑的战马,融入夜色中几乎看不见。他身边是许褚,这位虎痴将军今日格外安静,只是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野兽般的光。
“丞相,前面就是渡口了。”许褚低声道。
曹操勒住马,眺望南岸。只见对岸联军营火点点,星罗棋布,中军大营的位置灯火通明,隐约可见巡逻士兵的身影。
“刘备果然没有防备。”曹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传令,分三路渡河。我率两千骑从中路直扑中军大营,许褚率一千五百骑攻左翼,李典率一千五百骑攻右翼。得手后以火为号,三路合击,务求全歼。”
“诺!”许褚、李典领命而去。
五千虎豹骑分作三队,登上早已准备好的小船。这些船都是特制的,船身低矮,船舱宽敞,每船可载十骑。为了这次夜袭,曹操准备了整整五百艘,几乎掏空了北岸所有船只。
河面上,船队如一群夜行的水鬼,悄无声息地向南岸滑去。曹操站在船头,望着越来越近的南岸,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兴奋。
这种兴奋,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当年官渡之战夜袭乌巢时有过,赤壁之战前有过,之后便再没有过。这些年,他坐拥中原,挟天子以令诸侯,仗越打越大,兵越带越多,但那种刀尖上跳舞的刺激感,却越来越少。
“或许,我骨子里就是个赌徒。”曹操自嘲地想。
船靠岸了。士兵们牵马上岸,动作迅速而安静。南岸的联军哨兵竟然毫无察觉——或者说,察觉了也装作没察觉。
曹操翻身上马,青釭剑出鞘,剑锋在黑暗中闪过一丝寒光。
“随我来!”
两千虎豹骑如离弦之箭,直扑联军中军大营。
营门处,几个哨兵正在打盹,听到马蹄声猛然惊醒,还没看清来者,就被箭矢射倒。虎豹骑如入无人之境,冲入大营。
“杀!”曹操大喝。
营中顿时大乱。联军士兵从帐篷里仓皇冲出,有的连盔甲都没穿,有的甚至光着脚。虎豹骑横冲直撞,见人就砍,遇帐就烧。
“刘备何在?!”曹操抓住一个俘虏。
那俘虏吓得魂不附体:“在……在中军大帐……”
“带路!”
俘虏战战兢兢地指向营地中央。那里果然有一座大帐,比周围的帐篷高出许多,帐外旗帜鲜明,正是刘备的帅旗。
“好!”曹操眼中闪过狂热,“擒杀刘备,就在今日!”
他率军直冲中军大帐。沿途虽有抵抗,但都是零星的,不成规模。虎豹骑势如破竹,很快就杀到帐前。
帐门紧闭,里面隐约有灯火。
“刘备!出来受死!”许褚一马当先,挥刀劈向帐门。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中军大帐周围的帐篷突然全部掀开,里面涌出的不是惊慌失措的士兵,而是严阵以待的重甲步兵!这些步兵身穿双层铁甲,手持长枪大盾,瞬间结成紧密的方阵,将虎豹骑围在中间。
“中计了!”李典惊呼。
曹操脸色一变,但随即镇定下来:“怕什么!就算是埋伏,也不过是些步兵!虎豹骑,冲锋!冲垮他们!”
虎豹骑确实精锐。面对突然出现的重甲步兵,他们毫不畏惧,发起猛烈冲锋。战马嘶鸣,铁蹄如雷,长枪如林,狠狠撞向步兵方阵。
然而,这些重甲步兵非同一般。他们的大盾深深插入土中,长枪从盾牌缝隙伸出,组成了一道钢铁荆棘。虎豹骑撞上去,人仰马翻,死伤惨重。
“这是……”曹操瞳孔收缩,“陷阵营!”
没错,这正是高顺统领的陷阵营,刘备军中最为精锐的重甲步兵。他们不擅进攻,但防御力极强,尤其擅长结阵死守。
“曹孟德!”一个声音从陷阵营后方传来,“等你很久了!”
曹操抬头看去,只见一人站在一辆战车上,正是曹豹。他一身文士袍,手摇羽扇,笑容满面,仿佛不是置身战场,而是在赏月吟诗。
“曹豹!”曹操咬牙,“果然是你!”
“正是在下。”曹豹笑道,“曹丞相夤夜来访,有失远迎,还请恕罪。不过,既然来了,就留下喝杯茶再走如何?”
曹操怒极反笑:“好个曹豹!设得好局!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
他环顾四周,发现虽然陷阵营防御严密,但人数似乎不多,大约只有千人。而自己有两千虎豹骑,若是拼死一搏,未必不能突围。
“许褚!李典!随我杀出去!”
“想走?”曹豹羽扇轻挥,“恐怕没那么容易。”
话音刚落,营地四周突然亮起无数火把,喊杀声震天响起。原来,整个中军大营早已被清空,周围埋伏了上万联军!此刻伏兵四起,将虎豹骑团团包围。
“丞相!咱们被包围了!”李典脸色惨白。
曹操心中一沉。他这才明白,自己不是中了埋伏,而是掉进了陷阱。从始至终,刘备就没有放松警惕,反而将计就计,布下了天罗地网。
“好……好……”曹操仰天大笑,“刘备!曹豹!你们够狠!”
但他毕竟是曹操,乱世枭雄,越是绝境,越能爆发出惊人的斗志。
“虎豹骑!”他振臂高呼,“今日陷此绝境,唯有死战!随我杀出一条血路!若能突围,我曹孟德必不负诸位!若不能,黄泉路上,我陪诸位同饮孟婆汤!”
“愿随丞相死战!”虎豹骑齐声呐喊,声震四野。
绝境中的虎豹骑爆发出了恐怖的战斗力。他们不再试图冲击陷阵营的钢铁防线,而是转向兵力相对薄弱的两翼,发起自杀式冲锋。
“放箭!”曹豹下令。
箭如雨下。虎豹骑虽然身披重甲,但战马防护不足,纷纷中箭倒地。一时间,人喊马嘶,血肉横飞。
曹操在许褚、李典的护卫下,左冲右突,试图找到突破口。青釭剑在他手中化作道道寒光,连斩数名联军将领。许褚更是勇不可当,大刀翻飞,所向披靡。
“保护丞相!”许褚大吼,率亲卫队拼死冲杀。
然而联军实在太多了。杀退一波,又来一波,仿佛无穷无尽。虎豹骑虽然精锐,但毕竟只有两千,在数万大军的包围中,如同汪洋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丞相!这样下去不行!”李典急道,“必须找到薄弱处突围!”
曹操也知形势危急,但他环顾四周,到处都是敌军,哪有什么薄弱处?
正绝望间,忽然东侧传来震天喊杀声。一支骑兵如狂风般杀入战场,为首的正是吕布!
“曹孟德!吕奉先在此!”
赤兔马如一团火焰,在夜色中格外醒目。吕布画戟翻飞,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竟生生在包围圈上撕开一道口子。
“吕布?!”曹操又惊又喜,“他怎么会……”
“丞相!快走!”许褚顾不得多想,护着曹操向吕布方向冲去。
曹豹见状,脸色微变:“吕布怎么来了?快!拦住他们!”
但已经晚了。吕布的并州狼骑勇猛异常,加上虎豹骑拼死冲杀,联军包围圈被硬生生冲破。曹操在许褚、李典的护卫下,终于杀出重围。
“追!”曹豹急令。
然而吕布并不恋战,接应到曹操后,立即率军撤退。联军追之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在夜色中。
此战,虎豹骑损失惨重。两千精骑,能活着回去的不到八百,且人人带伤。许褚身中三箭,李典断了一臂。曹操虽然未受重伤,但坐骑被射死,头盔也丢了,狼狈不堪。
回到北岸大营时,天已蒙蒙亮。
曹操坐在帐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程昱等人闻讯赶来,见他这副模样,都不敢说话。
良久,曹操忽然笑了,笑声苍凉。
“好一个曹豹……好一个刘备……我曹操纵横半生,今日竟栽在你们手里。”
程昱小心翼翼道:“丞相,此战虽败,但主力尚在。只要坚守营寨,等待援军……”
“援军?”曹操苦笑,“曹仁的援军还有三日才能到。可咱们的粮食,只够两日了。两日后,不用刘备来攻,咱们自己就饿死了。”
帐中一片死寂。
曹操起身,走到帐外。晨光中,南岸联军营旗猎猎,士气正盛。而北岸曹军大营,死气沉沉,伤员哀嚎声不绝于耳。
“难道……天要亡我曹孟德?”他喃喃自语。
这时,一个亲兵匆匆跑来:“丞相!许昌急报!”
曹操接过急报,展开一看,脸色骤变。
“荀彧……荀彧开城投降了……”
“什么?!”众人大惊。
程昱抢过急报,看完后瘫坐在地:“许都……许都丢了……”
许都一丢,意味着天子落入刘备手中,意味着曹操失去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大义名分,意味着中原腹心之地易主。
完了,全完了。
曹操仰天长叹:“文若啊文若,连你也……”
他忽然想起当年荀彧来投时说的话:“明公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以蓄军资,如此,霸王之业可成也。”
如今,天子没了,军资没了,霸王之业……也要没了吗?
“丞相,现在怎么办?”李典拖着断臂,咬牙问道。
曹操沉默良久,眼中忽然燃起疯狂的火焰。
“还有一计。”
“何计?”
“诈降。”曹操一字一顿,“派人向刘备求和,假意投降,请他过营一叙。届时……”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程昱倒吸一口凉气:“此计太险!万一……”
“没有万一。”曹操断然道,“这是最后的机会。成了,可翻盘。败了,无非早死几天。”
众人面面相觑,知道丞相已经疯了。但事到如今,除了陪他疯,还能怎样?
“我去写降书。”曹操转身回帐,“程昱,你亲自送去。记住,要装得像,要让刘备相信,我曹孟德真的走投无路了。”
“诺。”程昱躬身,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他知道,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为丞相办事了。
而南岸,刘备大营中,曹豹正在向刘备汇报战果。
“主公,此战歼敌一千二百,俘获三百,虎豹骑元气大伤。可惜让曹操跑了,不过他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刘备点头:“军师辛苦。不过,吕布为何会来救曹操?”
曹豹沉吟:“此事蹊跷。我已派人去查,相信很快会有结果。”
正说着,亲兵来报:“主公,曹军使者程昱求见,说是……说是来送降书的。”
刘备和曹豹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请。”刘备道。
不多时,程昱被带进来。这位曹操的首席谋士,如今衣衫褴褛,神情憔悴,双手捧着一卷帛书。
“刘使君,”程昱躬身,“我家丞相……愿降。”
刘备接过降书,展开细看。信中,曹操言辞恳切,说自己粮尽援绝,无力再战,愿交出兵马,只求保全性命,归隐田园。
“曹公真要降?”刘备问。
“千真万确。”程昱道,“丞相还说,若使君不信,可亲至北岸大营一叙。他将当面向使君请降,并将虎符印信一并交出。”
刘备沉吟不语。
曹豹在一旁冷笑:“程先生,曹孟德诡计多端,这该不是诈降吧?”
程昱面色不变:“曹军师多虑了。如今许都失守,粮道被断,援军无望。丞相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力回天。除了投降,还能如何?”
刘备看向曹豹:“军师以为如何?”
曹豹走到程昱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忽然笑了。
“好,我们答应。请回复曹公,明日午时,我家主公亲至北岸大营,接受投降。”
程昱大喜:“谢使君!谢曹军师!我这就回去禀报!”
待程昱退下,刘备急问:“军师,这明显是诈降,为何答应?”
曹豹眼中闪过狡黠:“主公,他诈降,咱们就不能将计就计?明日,咱们这般这般……”
他在刘备耳边低语几句。刘备听着,眼睛越来越亮。
“好!就依军师之计!”
当夜,双方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曹操在布置陷阱,刘备在安排后手。
而吕布的大营中,张飞正揪着吕布的衣领质问:“吕奉先!你为何要救曹操?说!”
吕布面无表情:“翼德,若我说,我是故意的,你信吗?”
“故意的?啥意思?”
吕布笑了,那笑容意味深长。
“有些鱼,要放长线才能钓上来。有些计,要深入虎穴才能实施。”
张飞听不懂,但他知道,吕布这人虽然反复无常,但对大哥是真心实意的。既然他说是故意的,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行,俺信你一次。”张飞松开手,“但要是让俺知道你敢对大哥不利,俺第一个宰了你!”
吕布拍拍他的肩膀:“放心。玄德不负我,我绝不负玄德。”
夜色深沉,官渡战场暂时安静下来。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安静只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明日午时,将决定天下归属。
而此刻,关羽的部队正在星夜兼程,向官渡赶来。他不知道,自己将赶上一场决定历史走向的大戏。
天下这盘棋,已经到了收官阶段。
只是执棋者们,各有各的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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