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推移,韩元昊和自丹上人的关系渐渐熟悉起来,偶尔讨论炼丹技巧,还能对坐品茶,讨论一些过往旧事,倒也悠哉悠哉。
接下来的时日,韩元昊依然每日准时前往山腰药圃,除了照料那些允他取用的灵草,更多时间是沉浸在丹房之中。冰心丹的炼制虽已入门,但距离稳定产出中品乃至上品,尚有距离。他反复练习,每次开炉都细致记录火候变化、药力融合的细微差异,再与自丹上人笔记中的描述相互印证,不断微调自己的手法。
自丹上人大多数时候在草亭静坐,或是漫步药圃,偶尔会驻足丹房外,以神识悄然观察片刻,却很少出声打扰。只有当韩元昊主动请教,或是他察觉韩元昊在某处关键节点上徘徊过久时,才会出言点拨一二。言辞依旧简洁,往往直指要害,令韩元昊常有茅塞顿开之感。
这一日,韩元昊刚结束一炉冰心丹的炼制。成丹四颗,两颗中品,两颗下品,较前次又有进步。他仔细清理丹炉,将丹药装入玉瓶,走出丹房时,见自丹上人并未在惯常的草亭中,而是负手立于药圃边缘,眺望着远处苍茫的海天一线,背影在稀薄的海雾中显得有些孤寂。
韩元昊略一犹豫,还是缓步走了过去,在丈许外停下,恭敬道:“前辈。”
自丹上人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片刻后,才缓缓道:“你来了。这一炉如何?”
“回前辈,成丹四颗,两颗中品。”韩元昊如实回答。
“尚可。”自丹上人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以你筑基修为,不足两月能将冰心丹炼至中品,悟性确属上乘。”他顿了顿,话锋微转,“不过,丹道之途,博大精深。冰心丹不过三品,其上更有四品、五品乃至传说中的灵丹。你可知,为何高阶丹师如此稀少?”
韩元昊心念电转,谨慎答道:“晚辈以为,一则高阶丹方难得,二则对神识、控火、乃至天地灵气的感悟要求极高,三则……炼制高阶丹药所需灵材珍稀,往往可遇不可求。”
“说得不错,但未及根本。”自丹上人终于转过身,清癯的脸上神色平静,眼神却深邃如古井,“最根本者,在于‘丹心’与‘机缘’。丹心是对药性、对火候、对天地法则的敬畏与洞悉,是千百次失败中积累的灵光。机缘,则是寻得适合自己的传承、获得足够支撑你探索的资粮,以及……足够的时间。”
“时间……”韩元昊咀嚼着这两个字。
“老夫结丹,已逾三百二十年。”自丹上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初结丹时,意气风发,自觉丹道小成,天下何处不可去得?后来……为避仇家,也为躲避心魔反噬,辗转寻得此地。此地灵气稀薄,胜在僻静无人扰。百二十年,弹指而过。修为又从结丹中期跌落至初期,勉强稳在初期巅峰,再难寸进。丹道倒是有些进益,收集了些许典籍心得,种下这片药圃,却也仅止于此了。”
韩元昊静静听着,心中波澜微起。这是他第一次听自丹上人谈及自身过往,虽语焉不详,但其中透露的信息已足够惊人。结丹中期跌落,避仇家……这位看似平和淡泊的老者,过往显然也非寻常。
“前辈修为通玄,丹道精深,乃晚辈楷模。”韩元昊由衷道。
“通玄?精深?”自丹上人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自嘲般的苦笑,“不过是蹉跎岁月,苟延残喘罢了。寿元……将尽了。”
最后四字,他说得极轻,却如重锤般敲在韩元昊心头。韩元昊猛然抬头,看向自丹上人。老者面色依旧平静,眼神中却透出一种勘破生死的淡然,以及一丝难以完全掩饰的萧索。
“前辈……”韩元昊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修仙者寿元有限,结丹修士享寿五百至八百载,具体视功法、修为及肉身状况而定。自丹上人气息沉凝,但细察之下,确实能感到一种深沉暮气,那是生命本源逐渐衰微的迹象,做不得假。
“不必宽慰。”自丹上人摆摆手,重新望向海面,“生老病死,天地至理。老夫并非那等贪恋寿元、行逆天夺命之举的魔头。能在此地清静百年,远离纷争,已是幸事。只是……心中尚有一二憾事,难以释怀。”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韩元昊身上,变得锐利了几分:“韩小友,你非池中之物。我观你你体内灵力精纯磅礴,根基之扎实,远超同阶。更难得的是,你心思缜密,行事有度,于丹道、阵道乃至炼器之道皆有涉猎,且见解时有新奇独到之处。假以时日,结丹并非难事,便是元婴大道,也未必不能一窥。”
韩元昊心头微凛,不知对方为何突然如此评价自己,只能谦逊道:“前辈过誉了。晚辈不过机缘巧合,侥幸走到今日,前路如何,实难预料。”
“机缘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自丹上人淡淡道,“老夫时日无多,一身所学,若随我埋骨于此,未免可惜。这岛上的药圃、洞府、典籍、还有老夫这些年积累的些许资源,亦可算是一份基业。”
韩元昊似乎明白了什么,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果然,自丹上人直视着他,缓缓道:“老夫想与你做一桩交易。”
“前辈请讲。”韩元昊肃然道。
“第一,老夫可将毕生所学,尤其是丹道心得、阵法体悟、以及一些游历见闻,尽数传授于你。岛上的资源,除却部分老夫需用作身后之事,其余亦可留给你。作为交换,你需在结丹之后,替老夫完成一桩心事。”
“敢问前辈,是何心事?”韩元昊没有立刻答应,事关承诺,尤其是对一位结丹修士的承诺,绝非儿戏,很可能牵扯因果。
自丹上人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痛楚:“老夫早年,曾有一独子。百余年前,天南大乱,魔道入侵,老夫所在小派覆灭,妻儿离散。老夫侥幸逃生,却再也寻不到他们踪迹。后来多方打听,只模糊得知,犬子可能流落至天南‘溪国’一带,其后人或许以低阶修真家族或散修身份存世,姓氏为‘林’。”
他从怀中取出一物,却是一枚半块玉佩。玉佩质地温润,呈淡青色,边缘是不规则的断裂痕,正面刻着一个古朴的“丹”字,背面有细微的云纹。
“此乃我林家祖传之物,一分为二,我与犬子各持半块。另一块背面应刻有‘心’字。”自丹上人摩挲着玉佩,声音低沉,“你若应允,便代老夫寻访溪国林姓修士,尤其是持有另半块玉佩者。若能找到,将此玉佩与一枚玉简交予他。”说着,他又取出一枚早已准备好的空白玉简,“玉简内容,老夫会录入其中,无非是告之身世,表达歉疚,以及……留下部分基础的修炼与丹道法门,算是老夫对这未曾谋面的后辈一点补偿。”
韩元昊接过半块玉佩,触手生温,确非凡品。他沉吟道:“前辈,溪国广袤,林姓修士众多,且时隔百年,沧海桑田,寻访之事恐如大海捞针。晚辈只能承诺,若途径溪国,必全力寻访,但能否找到,实不敢保证。”他必须把话说在前头,避免将来因无法完成承诺而滋生心魔。
自丹上人点点头:“老夫明白。尽力即可,不强求结果。此乃老夫私心执念,你能应下,已是有缘。”他顿了顿,继续道,“第二,若你将来修炼有成,有意开宗立派,需在门中,为老夫这一脉传承,留一席之地,使其香火不绝。当然,若你无意开宗,或始终独行,此条便作罢。”
开宗立派?韩元昊心中一动。这个念头,他并非没有过。尤其历经阗天城风波、慕兰追杀之后,他更深切体会到孤身一人、无根浮萍的艰难。若有自己的势力、地盘,不仅资源获取、情报收集更为便利,关键时刻也能有所依托。只是,开宗立派谈何容易?
“前辈,开宗立派非易事。晚辈孑然一身,修为低微,何谈此事?”韩元昊苦笑道。
自丹上人却道:“正因不易,才需早做筹谋。你观如今的天南局势如何?”
韩元昊回想所知信息,道:“正魔对峙已久,表面平衡,实则暗流涌动。九国盟与慕兰草原摩擦不断,大战恐非遥不可及。各中小门派依附大宗,生存空间被挤压,散修更是艰难。”
“不错。”自丹上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乱局将起,既是危机,亦是机遇。历来大战之后,势力必然重新洗牌,旧有格局打破,便会有新势力崛起之机。你此刻修为尚低,正是韬光养晦、积蓄实力之时。”
走回草亭坐下,示意韩元昊也坐,继续分析道:“欲开宗立派,依老夫之见,需满足三件大事。其一,要有至少一位元婴修士的名分挂靠或实质庇护。新派初立,若无高阶修士坐镇或背后依仗,极易被周边势力吞并或打压。你与九国盟有些香火情,与黄枫谷也算有旧,但这两者关系需妥善处理,不可过度依附,亦不可完全割裂,其中分寸,你自行把握。”
韩元昊点头,深以为然。完全依附大宗,便会失去自主,成为附庸;彻底割裂,则失去庇护,举步维艰。这其中的平衡,极难把握。
“其二,需占据一条至少中型的灵脉。灵气乃修炼之本,无灵脉则门派无根。中型灵脉在天南早已被瓜分殆尽,想要夺取,难如登天。但有两种可能:一是趁大战混乱,夺取无主或原主人陨落之灵脉;二是……另辟蹊径。”自丹上人目光扫过周围,“譬如这无边海,看似荒芜,但浩瀚无垠,未必没有隐藏的、未被发现的灵脉之地。只是寻找与开拓,需耗费巨大心力与时间。”
“其三,需有独特传承或核心资源,能吸引弟子,维持门派运转。你有丹道、炼器之长,尤其炼丹之术别具一格,此可为核心。但仅此不够,还需有系统的修炼功法、护山阵法、赚取资源的营生等等。这些,皆需漫长岁月积累。”
韩元昊听得认真,这些正是他此前模糊思考,却未系统梳理过的关键。自丹上人以其数百年的阅历,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要害。
“前辈的意思是,晚辈现在便该开始谋划?”
“不错。”自丹上人颔首,“你现在修为不足,无法正式开宗。但可先以结丹修士身份,在无边海或天南偏远之地,占据一处小型灵脉,以‘炼丹、炼器’为特色,低调发展。或建立一个松散的组织,如商会、丹阁之类,先积累资源、人脉与声望。待你结丹成功,甚至有望元婴之时,再视局势变化,决定是否正式立派,以及立派之地。”
他看向韩元昊,语气郑重:“老夫的交易,便在于此。我授你传承,予你资源起步,你为我了却心愿,并在可能的情况下,延续我这一脉道统。此举对你而言,有百利而几乎无一害。当然,是否接受,全在于你。即便你不应,老夫也不会为难,你仍可在此疗伤修炼,直至离去。”
亭中陷入短暂的沉默。海风穿过药圃,带来灵草的清新气息。远处浪涛声隐隐传来,更衬得此间宁静。
韩元昊大脑飞速运转,权衡利弊。
利处显而易见:一位结丹修士毕生的传承与积累,尤其是丹道与阵法方面的经验,对他而言是巨大的宝藏。岛上的资源也能极大缓解他目前的匮乏。而需要付出的,是未来可能的两项承诺:寻人(尽力即可)和若开宗则留一脉传承。前者虽如大海捞针,但只是尽力寻访,并非必须找到,压力不大。后者更是建立在“若开宗”的前提下,且只是留一席之地,并非将门派拱手相让。
弊端呢?似乎不明显。或许需要立下心魔誓言,受此约束。但修仙之人,重诺守信本是应有之义,只要不是强迫完成不可能之事,誓言反而是一种督促。
更重要的是,自丹上人提出的“分步走”策略,与他内心的一些想法不谋而合。建立一个以丹器为核心、低调发展的势力雏形,确实是他目前阶段可行且有利的选择。既能积累资源,又能逐步构建自己的关系网和安全网,总好过一直孤身漂泊,处处受制于人。
至于自丹上人的传承,既然接受了,自然要担负起相应的责任。寻访后人、延续道统,只要力所能及,他并不排斥。
思绪渐清,韩元昊抬起头,迎上自丹上人平静的目光,沉声道:“前辈厚意,晚辈感激不尽。前辈所提交易,晚辈愿应下。只是,需立心魔誓言,以定彼此约契,免得日后生出龃龉。”
自丹上人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缓缓点头:“正该如此。你心智成熟,思虑周全,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
当下,二人便在草亭之中,以心魔为誓,立下约定。誓言内容清晰明了:自丹上人授艺赠资,韩元昊则需在结丹后尽力寻访溪国林氏后人(以玉佩为凭),传递信物与玉简;若韩元昊将来开宗立派,需在宗内为自丹上人这一脉传承保留一席之地,使其香火不绝;若韩元昊终生不开宗派,则此条作废。双方均不得以任何形式损害对方核心利益。
誓言立下,冥冥中似有感应,一道无形的约束落于心神。对修仙者而言,心魔誓言绝非空话,一旦违背,晋升大境界时心魔反噬将凶猛十倍,几乎等同于自断道途。
誓成之后,气氛似乎又融洽了几分。自丹上人仿佛卸下了一桩重负,神态更显轻松。他饮了一口茶,道:“既是一家人,有些事便可与你细说。老夫本名林自丹,出身天南一个不起眼的小派‘百草门’,以丹道立宗,门中最盛时也不过三位结丹,元婴更是无望。百余年前那场魔劫,百草门因几株珍稀灵草被魔道觊觎,遭灭门之祸。老夫携妻儿突围,途中遭遇强敌,妻陨子散……后来,老夫虽手刃了几名仇敌,但主谋乃元婴魔修,实力悬殊,只得远遁隐匿。”
他语气平淡,但韩元昊能听出其中深埋的痛楚与无奈。宗门覆灭,家破人亡,流亡百年,这种经历,足以让任何人性格大变。自丹上人能保持如今这般相对平和的心境,已属不易。
“前辈……”韩元昊不知该如何安慰。
“无妨,旧事已矣。”自丹上人摆摆手,“说这些,是让你知晓根源。你既应下寻人之事,多了解些总是好的。犬子名林泉,当年已是练气后期。若他侥幸存活,或许已筑基,甚至结丹也说不定。当然,也可能早已……罢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他又取出一枚玉简,递给韩元昊:“这是老夫整理的,关于溪国地理、主要势力分布以及一些可能对寻人有用的线索,包括当年百草门一些交好或可能有联系的旧人之后所在。时过境迁,这些信息多半已不准确,但总好过毫无头绪。”
韩元昊郑重接过:“晚辈定当仔细研读。”
“好了,此事暂且如此。”自丹上人话锋一转,“你既决心结丹,且有意谋划未来基业,眼前便有几件事需做。”
“请前辈指点。”
“第一,自然是尽快恢复伤势,将修为提升至筑基巅峰圆满,为结丹做最充分准备。岛上的灵脉虽只算小型,但供应你一人修炼至结丹初期还是足够的。药圃中的灵草,只要不伤及根本,你可适量取用,炼制所需丹药。”
“第二,老夫的炼丹心得与部分典籍,你可随时翻阅。洞府中还有一座小型‘聚灵阵盘’,是老夫早年所用,可随身携带,布下后能小幅提升局部灵气浓度,对你闭关或炼丹有助益。待你伤势痊愈,老夫便将洞府禁制开启之法告知于你。”
“第三,”自丹上人目光微凝,“你之前提过,曾炼制一种监控法器?老夫观你似乎精于此道。如今你既欲低调发展,组建势力,情报耳目至关重要。岛上无事,你可尝试将此法器进一步完善。无边海荒僻,但并非绝对无人,将来你若在此海域活动,有一套可靠的侦查预警手段,安全系数大增。”
韩元昊心中一动,这正是他所想。之前为应对阗天城危机炼制的“地听仪”较为粗糙,且覆盖范围有限。如今有时间、有相对安全的环境,正可结合新学的阵法知识,以及自丹上人可能提供的材料,尝试升级“周天隐灵鉴”的思路,炼制一套更隐蔽、功能更强大的监控系统。
“前辈所言极是。晚辈确有此意,只是此前受材料与见识所限,只能做到粗略预警。若能得前辈指点,或可尝试炼制一套能辨识来者形貌、探查隐形匿迹手段的器物。”
“哦?辨识形貌?破隐?”自丹上人略显惊讶,随即若有所思,“这倒有些意思。修真界虽有类似‘圆光术’‘水镜术’等探查法术,但要么施法动静大,要么容易被察觉。若能以法器实现,且足够隐蔽……价值不小。老夫对阵法禁制略有研究,可与你探讨一二。库房中有些‘留影石’‘破幻晶’之类的材料,或许能用上。”
接下来数日,韩元昊的生活变得更为规律充实。白日里,他大部分时间用于疗伤与修炼,借助岛上的灵气与丹药,伤势稳步好转,修为也逐渐向筑基巅峰圆满逼近。空余时间,他则沉浸于自丹上人开放的部分典籍之中,尤其是那些关于结丹心得、丹道精要以及阵法原理的玉简,如饥似渴地吸收着一位结丹修士数百年的积累与智慧。
同时,他也开始着手设计新一代的监控法器。他将其暂命名为“玄鉴”。核心思路仍是以阵盘为中枢,子器为节点,构建网络。但此次,他计划融入更多功能:
其一,影像留存。利用“留影石”与特定的小型幻阵结合,使子器不仅能感应灵力波动,还能捕捉并传回模糊的影像轮廓。虽然受材料和阵法水平所限,不可能如前世高清摄像头般清晰,但结合灵力特征,已足够分辨大体形貌、装束等关键信息。
其二,增强隐匿与抗干扰。借鉴自丹上人所传的一种名为“芥子微尘阵”的隐匿阵法思路,将子器炼制得更微小,且能模拟周围环境气息,更难被神识发现。同时,加入对常见幻术、隐身符箓灵力波动的识别符文,提高破隐能力。
其三,扩大覆盖与灵活部署。计划炼制三种子器:固定式(埋设于地、隐蔽于物)、移动式(可附着于飞鸟、游鱼等小型生物或特定法器上)、以及一次性投掷式(用于临时监控某区域)。中枢阵盘也需加强,提升信息处理能力与传输距离。
他将初步构思与自丹上人探讨,老者对其中的许多新奇想法颇感惊讶,但也提出了不少切实可行的修改建议,尤其在阵法稳固性、灵力消耗与隐蔽性的平衡上,给予了关键指点。
材料方面,自丹上人的库存确实提供了不少便利。除了“留影石”“破幻晶”,还有一些“空灵木”(极轻,易于附着隐匿符文)、“同心玉”(可用于加强主副器之间的心神联系)等稀有材料。
炼制过程并不顺利。许多设想在付诸实践时都会遇到各种问题:符文冲突、阵法不稳、灵力传导不畅、影像模糊失真……韩元昊毫不气馁,一次次失败,一次次调整。自丹上人也时常旁观,在他陷入瓶颈时出言点拨。
时间就在这潜心修炼、钻研技艺中悄然流逝。岛上的日子平静而充实,仿佛外界的一切纷争追杀都已远去
这一日,韩元昊正在丹房尝试炼制一种辅助巩固修为的“培元丹”,忽然心有所感,停下手中动作。他走出丹房,望向主峰方向。一股极其隐晦,却让他心悸的灵力波动,正从自丹上人洞府所在传来,随即又迅速平复。
他眉头微蹙,身形一动,向山腰草亭掠去。自丹上人通常会在那里。
刚到草亭附近,便见自丹上人从洞府方向缓步而来,面色如常,但细看之下,眼神中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气息也比平日略显微弱。
“前辈,方才……”韩元昊上前,有些担忧。
自丹上人摆摆手,在石凳上坐下,微微喘息了一下,才道:“无妨,只是……尝试梳理一下体内一些旧患暗伤,动静大了些。”他看了看韩元昊,忽然笑了笑,“看来,留给老夫的时间,比预想的还要少一些。”
韩元昊默然。修仙者寿元将尽时,有时会出现修为不稳、旧伤反复等情况,这是生命本源衰退的征兆。
“不过,看到你进展顺利,老夫也心安不少。”自丹上人语气平和,“‘玄鉴’的炼制,已有些眉目了吧?”
“是,已初步炼制出固定式子器的雏形,影像传递尚不清晰,但隐匿之能已测试有效,筑基中期修士若不刻意用神识细查,难以发现。”韩元昊回道。
“很好。”自丹上人点点头,“记住,此类器物,关键在于‘隐’与‘韧’。宁可功能简单些,也要确保不被发现,且能在复杂环境下稳定运行。你之前提过的‘催化炼器’思路,或许也可尝试用于提升这些子器材料的感知灵敏度,但需谨慎,莫要弄巧成拙,反而留下独特灵力痕迹。”
“晚辈明白。”韩元昊受教。
自丹上人望着亭外郁郁葱葱的药圃,沉默良久,忽然道:“韩小友,你说,老夫这一生,是幸,还是不幸?”
韩元昊一怔,不知如何回答。
“宗门覆灭,家破人亡,流亡百年,蹉跎至此,看似不幸。”自丹上人自问自答,“但能在这海外荒岛,得百年清静,远离修真界无数厮杀算计,潜心丹道,做自己喜爱之事,临终前还能遇到你这般合适的传人,托付身后之事,或许……也是一种幸运吧。”
他转过头,看着韩元昊,眼神清澈:“大道无情,人生百态。你之道途,注定比我坎坷,也注定比我精彩。只盼你能坚守本心,善用所学,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
海风拂过,药香弥漫。老者的话语平淡,却蕴含着某种看透世情的智慧与豁达。韩元昊深深一揖:“前辈教诲,晚辈铭记于心。前辈所赠,非止资源技艺,更是处世之道、长者之德。晚辈必不负所托。”
自丹上人含笑点头,不再多言,缓缓闭目,似进入调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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