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的喧嚣终是散了。
回到英国公府,已是月上中天。府内灯火通明,下人井然有序地伺候着,但一种无形的压抑感,却沉甸甸地笼罩下来。
张桂芬褪去了一身繁复的宫装,换了件家常的杏子黄绫裙,坐在窗边的贵妃榻上,由着贴身丫鬟梳理她浓密如云的长发。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脑海中却不自觉地回想起离席时,那些若有若无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探究的,估量的,甚至……带着几分热切的。
“姑娘,今日可真是吓死奴婢了!”心腹大丫鬟采薇一边轻柔地通着发,一边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您就那么冲出去了,万一有个闪失……”
张桂芬收回目光,唇角弯了弯,带着几分不以为意的爽利:“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畜生伤人。再说,我这不是没事么?”
“话是这么说,可……”采薇嘟囔着,“姑娘您是没瞧见,后来好些夫人小姐看您的眼神都变了,还有那边……”她朝着皇宫的方向努了努嘴,“陛下可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那般夸赞您呢。”
张桂芬拨弄着腕间玉镯的手指微微一顿。陛下的夸赞……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与此同时,书房内,英国公张棣屏退了左右,只与夫人在内。他负手立在窗前,眉头紧锁,全无宫宴上受赞时的荣光,反而满脸凝重。
“夫人,”他沉沉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英国公夫人走到他身侧,脸上亦是忧色忡忡:“老爷是担心……陛下那几句话?”
“岂止是几句话!”张棣转过身,眼神锐利,“陛下登基不久,根基未稳。旧臣勋贵盘根错节,新提拔的官员亟待立足。联姻,自古便是最快凝聚势力的法子。”
他踱了两步,压低了声音:“随新帝入主汴京的人员之中,适龄未婚的子弟众多。今日芙华这般出风头,入了陛下的眼,也等于是入了那些有心人的眼!陛下那句‘虎父无犬女’,听着是夸赞,可落在某些人耳中,只怕便是在掂量我英国公府的分量,够不够格让他们开口求娶了!”
国公夫人脸色一白,她也是高门出身,岂会不懂这其中的关窍?“老爷的意思是……陛下或会亲自赐婚,将芙华指给某位禹州子弟,以拉拢我们这些旧臣?”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张棣重重叹了口气,脸上满是为人父的忧虑,“芙华那性子,明烈如火,自由惯了。世家规矩大如天,后宅倾轧更是杀人不见血。她若嫁进去,如同雄鹰折翼,如何能快活?我宁愿她嫁个寻常些的、知根知底的人家,平安顺遂一生,也不想她卷入那等漩涡之中!”
他想起女儿那双酷似自己、充满生机与活力的眼眸,心中便是一阵抽紧。他的芙华,合该纵马京城,笑闹随心,而不是被困在四方宫墙或是家中复杂府邸的后院里,学着那些弯弯绕绕,耗尽一生的光华。
“可是……”国公夫人亦是心疼女儿,愁道,“若陛下真有此意,我们如何能抗旨?”
张棣眼神一凛,沉默片刻,方才缓缓道:“天威难测,圣心未明,或许还未到那一步。但我们必须早做打算。”
他看向窗外浓重的夜色,声音低沉而坚定:“得尽快给芙华定下一门亲事。只要她名花有主,陛下总不好强行拆散。关键是……要快!要在陛下的念头明确之前,在有人借此机会推波助澜之前,把婚事定下来!”
国公夫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也明白了丈夫的苦心。这或许是眼下唯一能保护女儿的法子。可……这仓促之间,去哪里寻一个既门当户对,又品性可靠,还能让女儿日后过得舒心自在的夫婿?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苦恼与急切。
夜色更深了。
而在那九重宫阙之内,御书房中依旧灯火通明。
新帝卸下了宴席时的随和,身着常服,正批阅着奏章。皇后端着一碗参汤轻轻走入,放在案几一角。
“陛下还在为朝事劳神?”皇后温声问道。
新帝搁下朱笔,揉了揉眉心,忽而问道:“皇后觉得,英国公家的那个女儿如何?”
皇后心思玲珑,立时便知皇帝所指,微笑道:“张家姑娘?臣妾瞧着极好。模样性情都是一等一的出挑,难得的是那份胆识和气魄,将门之风,令人心折。”
新帝点了点头,目光幽深:“是啊,胆识过人,身份也足够。英国公在旧臣中威望颇高,若能……倒是一桩美事,也能安不少老臣的心。”
他没有把话说透,但皇后已然明白。这“美事”,指的绝非简单的夸赞,而是带着政治分量的联姻考量。
皇后垂眸,轻声道:“陛下圣明。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毕竟关乎张家姑娘终身,也关乎朝局平衡。”
新帝“嗯”了一声,不再多言,重新拿起了朱笔。
然而,帝后之间这番简短的对话,却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开的涟漪,终将波及许多人的命运。
英国公府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张桂芬这个名字,已经真正进入了皇家视野的中心。一场围绕着她婚姻归属的无声风暴,正在这汴京的夜色里,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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