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几人的解释,张阳沉默了。
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脸色阴晴不定。
他来自后世,接受的是唯物主义教育,对这些装神弄鬼的江湖术士本能地反感甚至鄙视。
让他这样一个手握重兵的现代灵魂,去跪拜一个靠迷信蛊惑人心的神棍,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内心的骄傲和理性在激烈地交锋。
他可以想象得到,自己去到威远,在那个所谓的“刘神仙”面前,很可能要被迫下跪,聆听其装模作样的“教诲”,甚至可能被其以各种荒诞的理由拿捏、勒索。
这对他的人格和尊严,是一种极大的践踏。
厅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张阳,等待他的决断。
炭火盆里的火光映照着他年轻却已显刚毅的脸庞,能看出他内心的挣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张阳的目光扫过墙上的川南地图,那上面标注着他好不容易打下的疆土,以及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数十万百姓。
他想起了自己穿越而来的初衷,想起了在禅寺中老僧关于“放下执着”、“守护本心之光”的点拨,更想起了自己肩上沉甸甸的责任。
“为了川南的百姓……”
张阳低声自语,仿佛在说服自己。
是的,他个人的好恶、尊严,与数县百姓的安宁、与川南边防军这来之不易的根基相比,孰轻孰重?
川南初定,百废待兴,百姓迫切需要休养生息。
如果因为自己一时之气,拒绝去见这个刘从云,导致其恼羞成怒,煽动刘湘、杨森等大军阀联合来攻。
那么刚刚看到的和平曙光将瞬间破灭,战火重燃,生灵涂炭!
届时,不知又有多少家庭要破碎,多少将士要血洒疆场。
这个代价,他付不起,川南的百姓也付不起。
“呼——”
张阳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中的郁闷和屈辱都吐出去。
他睁开眼,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决绝。
“回电威远守备营及县府。”
张阳的声音沉稳而清晰,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就说:来信已知。刘神仙乃川中名宿,德高望重,阳久仰大名,心向往之。只因年前军务缠身,未能及时迎迓,是阳之过,深感惶恐。待春节过后,公务稍缓,阳定当备足厚礼,亲赴威远,拜谒刘神仙,当面聆听教诲,以表敬意。”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补充道:
“另外,严令威远地方政府及守备营,在刘神仙驻跸威远期间,务必小心伺候,妥善安排其起居行止,确保其人身安全,满足其一切合理需求!绝不能让刘神仙在威远地界上出半点差池!若有闪失,唯他们是问!切记,此事关乎川南大局稳定,绝不可等闲视之!”
命令下达,通讯参谋记录后匆匆离去。
陈小果和李栓柱看着张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们能理解张阳做出这个决定有多么艰难。
这并非屈服于迷信,而是屈服于残酷的现实和沉重的责任。
张阳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良久,才用一种带着几分自嘲和疲惫的语气说道:
“有时候,这带兵打仗、治理地方,光有枪杆子还不行,还得学会跟这些牛鬼蛇神打交道……为了能让老百姓过几天安生日子,这点委屈,算得了什么?”
他的话像是在对陈小果和李栓柱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锐意进取的年轻将领,更像是一个被无形的世俗枷锁束缚,不得不权衡、妥协的当家人。
现实的复杂性,远比战场上的明刀明枪更加磨人。
想到后来,张阳不禁感到可笑,别人打下地盘后都是当爷,自己倒好,打个地盘还能给自己打出个“爹”来,真是莫名其妙!
民国二十二年,公历1933年1月下旬,农历壬申年的岁末终于在一片繁忙与渐起的年味中到来。
凛冽的寒风依旧刮过川南大地,但空气中已然弥漫起爆竹的火药香、家家户户准备年货的烟火气,以及一种历经动荡后对安定年节的深切期盼。
张阳深知,越是佳节,越不能松懈。
他并未沉浸在自贡大捷和地盘扩张的喜悦中,反而更加忙碌。
在春节前的最后几天,他进行了一系列精心安排的巡视与慰问,将温暖与关注洒向他治下的各个角落。
第一站是宜宾城外的军营。
雪花零星飘洒,操场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但军营里却热火朝天,杀猪宰羊,准备着一年中最丰盛的年夜饭。
张阳穿着一身与士兵们同样的灰布军装,深入到一个又一个营房、连队食堂。
“弟兄们,辛苦了!提前给大家拜个早年!”
张阳洪亮的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回荡。
他亲手将准备好的犒赏——用红纸包着的一块块大洋,以及额外的烟酒、糖果,分发到士兵手中。
他与士兵们围坐在火塘边,询问着家乡籍贯,聊着家长里短,听着他们对新一年的期盼。
看到士兵们脸上真挚的笑容,听着他们因伙食改善、军饷提高而发自内心的满足,张阳感到一种踏实。
这些淳朴的年轻人,是将生命与信任托付给他的人,他必须对他们负责。
“师座,您就放心吧!长官们对我们都很好,好吃好喝的都准备齐了!”
“是啊,今年能过个安稳年,还能给家里捎点钱回去,以前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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