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登森林的僵局在冰雪与鲜血中持续。德军对巴斯托涅和“修道院路口”的围攻并未放松,但面对东西合璧、日益坚韧的防御,正面强攻的代价越来越高。天气依旧恶劣,但短暂的晴朗间隙开始增多,这让双方都获得了喘息的窗口,却也带来了新的变数。
林晓站在修道院残破的钟楼观察哨里,举着望远镜,久久凝视着对面德军阵地的方向。雪原上,除了被摧毁的装备残骸和双方士兵的尸体,一切都显得死寂。但他知道,在那片覆盖着白雪的森林和丘陵后面,是同样在严寒中煎熬、却不得不继续执行进攻命令的德国士兵。连续的战斗和侦察接触显示,德军的进攻势头虽然依旧凶猛,但部队的疲惫感和某种压抑的躁动也在增加——这是长时间处于进攻状态却无法取得决定性突破,又面临恶劣环境和侧翼威胁时的自然反应。
一个念头在林晓心中逐渐清晰:在继续用子弹和炮弹消耗德军的同时,或许可以尝试另一种武器——攻心。
“把赫尔曼叫来。”林晓放下望远镜,对身边的传令兵说道。
赫尔曼·施密特,原德国侨民,战前在上海生活,通晓中文、英语和德语,因反对纳粹暴政而加入“东方旅”,一直在情报和翻译部门工作,是个沉默寡言但极为可靠的中年人。
很快,赫尔曼来到了观察哨。林晓没有绕弯子,直接问道:“赫尔曼,如果我们用大喇叭,向对面的德国士兵喊话,你觉得说什么内容,最能……触动他们?”
赫尔曼愣了一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沉思片刻。他没有立即回答军事或政治宣传的套话,而是缓缓说道:“将军,现在的德国士兵……很多人是最后征召的老兵和少年兵。他们冷,他们饿,他们疲惫,他们看到同伴成片倒下却无法突破。他们或许还相信元首和胜利,但更深处……是恐惧,是对家乡的思念,是对这场无尽战争意义的怀疑。”
他顿了顿,补充道:“直接的政治宣传或劝降,效果可能有限,甚至会引起反感。但如果……能说到他们心里真正想的东西,说到这场战争对他们个人意味着什么,说到那些被官方宣传掩盖的真相,或许……”
林晓点了点头,目光深远:“那就不要单纯喊‘投降吧,你们输定了’。我们要和他们‘聊天’,聊哲学,聊家乡,聊食物,聊这场战争除了让他们变成尸体或残废之外,还带来了什么。用他们能听懂的语言,用他们能产生共鸣的内容。”
一个简单却大胆的“心理战喊话”计划迅速制定。工兵找来了一台缴获的德军大功率野战扩音器,进行了修理和调试。赫尔曼负责撰写和翻译喊话内容,林晓亲自把关。他们挑选了几名德语口音纯正、声音富有感染力的士兵进行演练。
几天后的一个黄昏,风雪暂歇,天空呈现出一种冰冷的铁灰色。德军阵地方向异常安静,似乎正在酝酿新一轮的进攻或进行休整。就在这时,“修道院路口”阵地上,那个被精心隐蔽、对准德军主要集结方向的扩音器,突然响了起来。
首先响起的,不是预料中的枪炮声或警告,而是一段低沉而忧伤的德国民歌旋律,是《莉莉玛莲》的调子。这首在双方士兵中都广为流传、寄托着对家乡和恋人思念的歌曲,如同无形的触手,瞬间穿透寒冷的空气,飘向对面的德军阵地。
音乐声结束后,一个平静、清晰、带着柏林口音的男声(由赫尔曼亲自录制)通过扩音器响起:
“对面的德军士兵们,晚上好。这里是盟军‘东方旅’阵地。我们不想在这个时候向你们发射炮弹。我们只是想和你们聊聊天,就像战前在酒馆里,邻居之间那样。”
开场白出乎意料的平和,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礼貌”。对面的德军阵地一片死寂,但许多蜷缩在散兵坑和掩体里的德国兵,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
“我们想知道,在这样的雪夜里,你们是否也想起了家乡壁炉里的火?想起了母亲做的土豆汤的香味?或者,想起了战前和朋友们在啤酒馆里争论的那些幼稚的哲学问题——关于生命的意义,关于国家的未来?”
声音不急不缓,仿佛真的在闲聊:“你们的元首告诉你们,这是在为德意志争夺生存空间,是在进行一场伟大的圣战。但是,请看看你们周围,看看这片被炸烂的比利时森林,看看你们倒下的同伴。你们在这里流血、冻僵、死去,真的让德国的母亲们有了更多面包吗?真的让柏林的孩子们有了更光明的未来吗?还是仅仅为了满足某些人永远无法填满的野心,为了一个注定破碎的千年帝国迷梦?”
话题开始转向更尖锐的方向:“你们或许听说过斯大林格勒,听说过诺曼底,听说过巴黎已经光复。你们被告知那都是暂时的挫折,胜利终将属于德意志。但请用你们自己的眼睛看看,用你们自己的头脑想想。战争已经打了五年,德意志的边界在哪里?是在你们的脚下这片陌生的、寒冷的雪原上吗?你们的家人,是在享受你们用生命换来的‘胜利果实’,还是在防空洞里躲避轰炸,在为配给面包而排队?”
喊话内容并不连续,每隔一段时间会播放一段舒缓的音乐(有时是古典乐片段,有时是其他德国民谣),然后继续。内容包罗万象,从质疑战争意义的哲学发问,到具体描述盟军后方相对充足的补给(甚至提到了“热咖啡和巧克力”),再到对比德军日益恶劣的后勤(“你们的罐头里还有肉吗?还是只有冻硬的豆子?”)。
甚至,在一次喊话中,提到了“火锅”。
“……我们听说,有些从东线调来的老兵,怀念起在俄国战场上,从当地人那里学到的一种吃法,围着热锅,煮一切能找到的食物。巧的是,我们这里最近也尝试了一种东方的热食,叫做‘火锅’。辛辣,滚烫,吃完浑身冒汗,能暂时忘记严寒。这让我们想到,无论在东方还是西方,士兵们渴望的其实很简单:一口热饭,一点温暖,活下去,回家。”
这番关于食物的描述,朴实无华,却精准地击中了在冰天雪地里啃着冰冷罐头、忍受着肠胃不适的德军士兵们最原始的渴望。许多德国兵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腹中的饥饿感和对热食的向往,与那冰冷罐头里的内容形成了残忍的对比。
当然,喊话中也夹杂着明确的劝降信息,给出了具体的投降方式(挥动白布,单人走出阵地,将得到人道待遇),并保证不虐待俘虏,会提供热食和医疗。但更多的,是一种持续的、如同水滴石穿般的心理暗示和情绪撩拨。
最初,德军指挥官试图用机枪扫射和迫击炮轰击来压制扩音器,但“东方旅”早就将设备布置在反斜面安全位置,炮击效果有限。他们也尝试用己方的广播进行反宣传,但内容和技巧远不如“东方旅”这边这般“阴损”和“戳心”。
几天下来,喊话的效果开始以微妙的方式显现。德军前沿阵地的士气明显变得更加低落,士兵们的眼神中除了疲惫和麻木,多了更多游移和思索。夜间逃兵和主动投降的人数有所增加,虽然比例不高,但传递出的信号令人不安。一次小规模交火中,甚至出现了德军士兵进攻意志不坚,稍微受挫就后撤的情况,这在以往是不多见的。
巴斯托涅那边,麦考利夫在无线电里半开玩笑地对林晓说:“林将军,你们那边的大喇叭可比我们的机枪还让德国佬头疼。我的侦察兵说,对面阵地上晚上安静得诡异,估计都在听你们的‘哲学讲座’和‘美食节目’呢。”
林晓只是淡然回应:“能让他们多想一点,少开一枪,就是胜利。”
然而,心理战如同一把双刃剑。它在瓦解部分德军士兵斗志的同时,也必然激怒另一些人,尤其是那些顽固的纳粹死硬分子和军官。一场更猛烈的、旨在彻底拔除“修道院路口”这根“毒刺”的疯狂进攻,正在寂静的雪原下悄然酝酿。“东方旅”的心理战成功刺痛了对手,但也可能引来了更致命的毒蛇。赫尔曼在一天夜里找到林晓,忧心忡忡地提醒:“将军,我们的喊话可能激怒了他们。我了解那些人,当他们感到被羞辱和动摇时,反应往往会更加极端。”
林晓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点了点头:“我知道。让部队提高警惕,准备迎接最坏的情况。但喊话……继续。就算激怒他们,也要让他们在愤怒中犯错。”心理战的齿轮一旦启动,就无法轻易停下,它所带来的连锁反应,无论是好是坏,都将在这阿登的雪原上,一一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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