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雾锁迷踪、废墟与不祥之眼
浓雾如同有生命的灰色帷幔，将“黑潮号”层层包裹。探照灯的光柱在雾气中艰难前行，只能照亮前方不足五十米的海面，光线被水汽折射、吸收，显得朦胧而无力。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也变得沉闷而遥远，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一艘船，在无边无际的灰白混沌中孤独航行。
这种天气下，航行变得异常危险。阮文雄几乎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雷达和海图上，依靠着并不十分精确的边缘海域海图和阿鬼实时修正的电子导航，小心翼翼地规避着可能存在的暗礁。船速降到了最低，引擎低沉的轰鸣声也仿佛被雾气吞噬。
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了。烂命华带着人加强了了望，尽管能见度极低，但他们仍不敢有丝毫松懈，尤其是在经历了之前的神秘求救信号事件后。
林琛站在舰桥观察窗前，望着外面翻涌的雾气，眉心的“蚀光”印记传来一丝微弱但持续的悸动，并非活跃的侵蚀，更像是一种……对周遭环境中某种无形存在的“感应”。静滞之核的冰凉感勉强将其压制。他能感觉到，这片海域的“氛围”有些不对劲，不仅仅是天气原因。
阿鬼面前的几块屏幕闪烁着复杂的数据流，他一边监控着船只本身的传感器，一边尝试分析环境数据。“湿度异常饱和，温度梯度紊乱……雾气中含有微量不明能量粒子，活性很低，但分布广泛。类似于……长期受某种源力场辐射后，自然环境产生的惰性残留。”他抬起头，看向林琛和阮文雄，“我们可能已经接近目标影响范围了。”
“能定位观测站的确切入口吗？”林琛问。
“正在尝试用被动声呐扫描海底地形，结合那份残缺坐标和地质特征进行比对。但雾气和复杂水下环境干扰很大，需要时间，也需要靠得更近一些。”阿鬼回答。
就在这时，负责了望的水手突然发出急促的警告：“左舷前方！有东西！像是……礁石轮廓！”
阮文雄立刻凑到舷窗边，顺着水手指的方向望去。浓雾中，隐约可见一片比海水颜色更深沉的、崎岖不平的黑色影子，如同巨兽的背脊，若隐若现。
“减速！右舵五度！”阮文雄立刻下令，同时看向雷达屏幕。雷达回波上，那片区域的信号确实有些杂乱，显示水下地形复杂。
“黑潮号”缓缓调整航向，与那片疑似礁石区的黑影拉开了一些距离。随着船只在雾气中缓缓滑过，那黑影的轮廓逐渐清晰——那并非一片连续的礁石，而是一个面积不大、地势低矮、大部分被海水淹没、只在潮位较低时露出少许黑色岩体的岛礁。岩体表面长满了湿滑的深色苔藓和海藻，在雾气中显得阴森诡异。
“坐标核对！”阿鬼快速比对数据，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就是这里！‘归墟之影’观测站所在的岛礁！入口应该就在这片岩体下方或者附近！”
找到了！但众人脸上并无多少喜色，反而更加凝重。眼前的岛礁死气沉沉，笼罩在诡异的浓雾中，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友善的地方。
“放小艇，我带人先靠近侦察。”烂命华主动请缨。
“我和浩子一起去。”林琛说道。他必须亲自靠近，才能更好地感应可能与金属箱或“蚀光”相关的东西。
阮文雄沉吟一下，点头同意：“小心。阿鬼，继续用设备扫描，寻找可能的入口或人工痕迹。保持通讯畅通。”
很快，一艘装备了强光探照灯和简单探测设备的小艇被放下。林琛、陈浩、烂命华以及另外两名身手好的水手登艇，朝着那片黑色的礁石区缓缓驶去。
近距离观察，岛礁更显荒凉。黑色的岩石饱经风浪和海盐侵蚀，布满了孔洞和裂缝，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类似于铁锈和海腥混合的陈旧气味。浓雾在这里似乎更浓了，几乎贴着海面流动。
小艇绕着岛礁小心地巡航。探照灯光束扫过岩壁，除了苔藓和海蛎子，并未发现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
“难道入口在水下？”烂命华皱眉。
林琛闭目凝神，仔细感应着。眉心印记的悸动在这里变得更加清晰，仿佛在指向某个特定的方向。同时，他贴身佩戴的“静滞之核”，也传来一丝与周围环境能量粒子微弱的“共振”。
“往那边。”林琛指向岛礁东北侧一片看起来更加陡峭、海水颜色也略深的区域。
小艇驶近。探照灯光集中照射过去。起初依旧只是普通的岩壁，但随着光线角度变化，一名眼尖的水手突然叫道：“看！那里！岩壁上有缝隙！很规则！”
众人定睛看去，果然，在靠近水面、被浪花常年拍打的位置，岩壁上有一道近乎垂直的、宽约一米五、高约三四米的裂口。裂口边缘虽然也被海藻覆盖，但依稀能看出人工修整的痕迹，并非自然开裂。
“水下部分可能更深！入口很可能被海水半淹了！”烂命华判断。
“我下去看看。”陈浩说着，已经开始检查随身的小型氧气瓶和潜水装备。他的“归墟之力”对水有特殊亲和，这种探查任务他最合适。
林琛点点头：“小心，有任何不对立刻上来。”
陈浩穿戴好简易潜水装备，咬住呼吸器，对众人比了个手势，悄无声息地滑入漆黑的海水中。
小艇上的人屏息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只有海浪拍打礁石和小艇的声响，还有浓雾中难以言喻的压抑感。
大约五分钟后，陈浩冒出了水面，摘下呼吸器，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神锐利。“找到了！水下大概三米深，裂缝向内延伸，里面有金属门框的痕迹！门是开着的，但被泥沙和海草堵住了一部分。里面……有很淡的奇怪味道，还有微弱的能量残留，和琛哥你身上那种‘蚀光’的感觉有点像，但更……陈旧。”
找到了入口！而且门是开着的，这既可能是好消息（方便进入），也可能是坏消息（意味着可能早已被人闯入，或者……有什么东西出来过）。
“清理入口，准备进入。”林琛当机立断。
小艇上的人立刻行动，用带来的工具，配合陈浩在水下的作业，开始小心清理堵在裂缝内的泥沙和厚重海草。这个过程又花了近二十分钟。
终于，一个勉强可供一人弯腰通过的、湿漉漉的、通向黑暗深处的入口，呈现在众人面前。里面吹出的风带着一股浓郁的、混合了金属锈蚀、尘土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甜腻腐朽气味的气息。
林琛率先踏上了湿滑的、向内倾斜的岩石通道。手电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前方。通道是人工开凿的，顶部和两侧还能看到斑驳的、早已失效的照明线路和通风管道残骸。地面覆盖着一层湿滑的淤泥和零星的海藻。
陈浩紧随其后，烂命华和两名水手断后。通道并不长，大约前行了二十几米，拐过一个弯后，空间豁然开朗。
他们进入了一个明显是人工建造的大厅。大厅呈圆形，直径约十五米，高度超过五米。四周的金属墙壁布满了厚厚的锈迹和深色的污渍，一些仪表盘和控制台的残骸东倒西歪，屏幕碎裂，线缆如同死蛇般垂落。穹顶上原本应该有照明设备，如今只剩下扭曲的金属框架。
大厅中央，是一个干涸的、直径约三米的圆形池子，池底同样铺满淤泥。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大厅正对着入口的弧形墙壁上，有一扇紧闭的、厚重的金属门，门上有一个复杂的、如同多重齿轮嵌套的机械锁盘，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锈迹，但依稀能看出原本精密的做工。
“这里……就是观测站的前厅？”烂命华用手电扫视着周围，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阿鬼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有些失真：“琛哥，探测到你们已进入封闭空间。内部有微弱的残余能量场，结构稳定。那扇门后，根据结构推测，可能是通往核心区域的通道。小心，数据提到过自动防御机制。”
林琛走到那扇金属门前，仔细打量着那个锁盘。锁盘中心，有一个凹槽，形状……他心中一动，从脖子上取下贴身佩戴的“静滞之核”。那黑色晶体的形状，与凹槽轮廓有着惊人的相似！
难道“静滞之核”就是这里的“钥匙”？
他尝试着，将“静滞之核”放入凹槽。
“咔哒……”
一声轻微的、仿佛尘封已久的机括被触动的声响传来。锁盘上厚厚的灰尘簌簌落下，中心的几个齿轮开始缓慢地、艰涩地自行转动起来，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
紧接着，整扇厚重的金属门，伴随着沉重的“隆隆”声，开始向内缓缓滑开！门缝中，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了尘埃、腐朽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腻气味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丝……微弱的、仿佛电子设备短路般的“滋滋”声，以及一种低频的、几乎感觉不到的“嗡鸣”。
门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更加黑暗的斜坡通道。通道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着一些早已失去光泽的、类似观察窗的厚重玻璃，玻璃后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我走前面。”陈浩握紧了分水刺，当先踏入通道。林琛紧随其后。
通道倾斜向下，坡度不小。走了大概三四十米，前方再次出现一个相对宽敞的空间，像是一个控制室。这里的设备比前厅更多，也更加破败。控制台倒塌，各种仪器损毁严重，地面上散落着纸张和破碎的器皿。墙壁上，挂着一些早已模糊不清的图表和潦草的手写笔记残片，纸张泛黄酥脆，一碰就碎。
空气中，那种甜腻的腐朽气味更浓了，甚至让人有些头晕。而那低频的“嗡鸣”，在这里也变得稍微清晰了一些。
林琛的目光，被控制室最里面、靠着墙壁的一个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个大约一米高的、圆柱形的透明容器，材质不明，虽然表面蒙尘，但并未破裂。容器内，灌满了某种浑浊的、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粘稠液体。而在液体中央，悬浮着一颗……
眼球。
一颗完整的、栩栩如生的、人类的眼球。
眼球瞳孔的部位，并非正常的黑色或褐色，而是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将光线都吸进去的暗红色，仔细看，暗红色中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如同星云般的灰色光点在缓缓旋绕。
它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暗红液体中，隔着容器和灰尘，仿佛正“注视”着闯入此地的每一个人。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林琛的脊背爬升。不仅仅是生理上的不适，更是一种灵魂层面的、仿佛被某种古老、邪恶、疯狂的存在所“凝视”的惊悚感。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一名跟随进来的水手声音发颤，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陈浩也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体内的归墟之力自动流转起来，形成一层微弱的防护。
林琛强忍着不适，走近几步。他发现，那圆柱形容器的基座上，蚀刻着一行模糊的小字，用的是英文，但夹杂着一些难以理解的符号：
“样本‘凝视者’ - 深度感染变异体 - 源质深渊（次级）- 状态：强制静滞（不稳定）- 警告：勿直视，勿唤醒。”
样本？凝视者？深度感染变异体？源质深渊？
难道这个眼球，是“方舟会”当年从某个与“深渊”（可能是“归墟”的另一种称呼）链接的生物身上采集的变异样本？他们把它放在这里，用“强制静滞”技术保存研究？
林琛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对上了容器中那颗眼球的“瞳孔”。
就在视线接触的刹那！
“轰——！”
并非声音，而是直接在他脑海中炸开的、无穷无尽的、混乱到极致的画面和声音碎片！
扭曲的血肉、崩坏的建筑、无数重叠的、充满绝望的哀嚎、疯狂的呓语、还有冰冷而宏大的、仿佛来自深渊本身的“注视”……
无数信息洪流瞬间冲击着林琛的意识！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撕碎、被那暗红色的“深渊”吞噬！
“琛哥！”陈浩察觉到林琛的异常，看到他身体剧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眼中甚至开始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暗红，立刻冲上前，一把将他从容器前拉开！
“别看那东西！”陈浩低吼道，同时将一股清凉的归墟之力渡入林琛体内，帮助他稳定紊乱的气息。
林琛猛地回过神，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他大口喘息着，刚才那一瞬间的冲击，比直面“缚渊之核”的意念碎片还要诡异和凶险！那眼球……绝不仅仅是“样本”那么简单！它似乎保留着某种恐怖的“活性”，甚至能主动进行精神污染！
就在这时，整个控制室，乃至整个地下观测站，那原本微弱的低频“嗡鸣”声，陡然增强了！变得清晰可闻，而且……似乎带着一丝被“惊扰”后的“愤怒”？
控制室内，那些早已损毁的设备残骸中，突然有几处冒出了细微的电火花！墙壁上，一些原本暗淡的、类似应急指示灯的微小光源，开始急促地闪烁起暗红色的光芒！
“警报！检测到未授权意识接触核心样本！防御协议……启动……”一个嘶哑、断续、仿佛由老旧留声机播放的电子合成音，不知从哪个隐藏的扬声器中响起，充满了不祥的意味。
“不好！快离开这里！”烂命华脸色大变。
话音未落，控制室通往外面斜坡通道的那扇门，突然“轰”的一声，自动关闭了！与此同时，房间天花板四周，几处原本封闭的通风口格栅，“咔嚓”一声自动弹开，一股股带着甜腻腥气的暗红色雾气，开始从通风口中“嘶嘶”地涌出！
那雾气接触到空气，迅速扩散，带着强烈的精神侵蚀感和腐蚀性，所过之处，金属表面发出“滋滋”的轻微声响，迅速蒙上一层暗红色的锈迹！
自动防御机制，被那颗诡异的“眼球”，或者说被林琛与它的短暂“对视”，激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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