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殳和阿木逃回村中引起的骚动,如同在滚油里滴入了冷水。
本就惊魂未定的村民们看到他们狼狈的模样,尤其是阿木崩溃的哭喊和魏殳嘴角刺目的黑血,恐惧瞬间炸开。
陈老头连拉带拽地将两人拖回自家院子,紧紧闩上破旧的木门,又哆嗦着搬来仅有的几件农具抵住门后。
做完这些,他才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老泪纵横:“造孽啊……真是造孽啊……山里的东西……要进村了……”
魏殳靠着土墙,闭目调息,强行压制体内因再次引动黑暗力量而翻腾不止的气血和蠢蠢欲动的反噬。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但他知道现在不能倒下。
那东西……那模仿孩童声音、蹦跳而来的邪物,已经不再满足于在山林边缘逡巡。
童谣的最后一句,是赤裸裸的威胁和诱惑。
“跳进来……就别想家……” 它想引诱村民,特别是孩子,去那口枯井!
阿木断断续续的哭诉和魏殳简短的补充,让陈老头大致明白了落魂坡边缘和老鹰坳口的遭遇。
听到那诡异的童谣和模仿铁蛋的邪物,老头眼前一黑,几乎晕厥。
铁蛋那孩子……怕是凶多吉少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伴随着极致的恐惧,迅速传遍了小小的青泥村。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壮年男子手持锄头柴刀,脸色惨白地守在门后,妇女紧紧搂着孩子,瑟瑟发抖,连哭泣都不敢大声。
整个村子笼罩在一种即将大难临头的死寂中,只有风声呜咽,如同鬼哭。
然而,恐惧并未能阻止灾厄的脚步。
当天夜里,更深露重时,那飘忽诡异的童谣声,再次幽幽响起。
这一次,不是在遥远的山坳,而是……就在村子里!
“月~光~光~照~地~堂~”
“山~娃~娃~跳~井~旁~”
“井~水~干~咯~骨~头~凉~”
“爹~娘~找~不~到~咯~心~慌~慌~”
声音忽东忽西,时而像在村头的老槐树下,时而又像在村中的打谷场,飘渺不定,却清晰地钻进每一户紧掩的门窗,钻进每一个惊恐村民的耳朵里。
调子依旧平板诡异,在死寂的村落中回荡,比任何猛兽的咆哮都更令人胆寒。
“是……是铁蛋的声音……”
有村民在极度恐惧中辨认出来,发出崩溃的呜咽。
“鬼!是铁蛋的鬼魂回来了!被山里的东西害了,现在要来索命了!”绝望的谣言瞬间蔓延。
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村东头,李二小子家,紧闭的房门内突然传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和激烈的碰撞声,随即是李二小子那变得尖细扭曲、如同孩童般的怪笑声:“嘿嘿……跳井好玩……一起来呀……”
接着是重物倒地和女人惊恐到极点的尖叫,随后一切归于寂静,只有那诡异的童谣还在村中飘荡。
村西王寡妇家,晾在院子里的衣物再次无风自动,疯狂舞动,仿佛有看不见的人影在其中穿梭、嬉笑,院子里传来“咚咚”的蹦跳声,和她家小女儿受到惊吓后嘶哑的哭声混杂在一起。
邪物进村了!
而且不止一个!
它在模仿、在附身、在制造恐慌,最终的目的,似乎就是要将活人,特别是孩童,引向村后的枯井!
魏殳在陈老头家中,听得真切。
他能感觉到,村子里弥漫的阴气和门后污染急剧加重,其中混杂着新的怨念和恐惧。
那邪物的力量似乎在借助村民的恐慌和村中积聚的负面情绪而增强!
不能再等了!
必须主动出击,至少弄清楚这邪物的根底和弱点,否则今夜过后,青泥村恐怕真要变成死村!
“陈老,”
魏殳睁开眼,声音因虚弱而低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需要你帮我找几样东西:三年以上的黑狗血,如果没有,公鸡鸡冠血也可;村中最老的桃木,取主干一截;再找些生石灰,越多越好。快!”
陈老头此刻已将全部希望寄托在魏殳身上,闻言虽不明所以,但立刻颤巍巍地起身:“黑狗……村头老赵家好像养了一条老黑狗,我这就去求!桃木……我家屋后那棵老桃树行不行?生石灰……村尾瓦窑那边有!”
“桃木要向阳那面的枝干,拇指粗细即可。速去速回,路上莫要理会任何声音,贴着墙根走,遇到任何异常,撒石灰!”魏殳快速交代。
陈老头重重点头,揣上一点家底,又抓了一把灶膛灰抹在额头,深吸一口气,推开一条门缝,闪身没入黑暗的村道。
魏殳则对惊魂未定的阿木道:“阿木,怕不怕?”
阿木脸上泪痕未干,身体还在发抖,却用力摇头:“不……不怕!魏大哥,我能做什么?”
“你守在门后,仔细听外面的动静。若听到童谣声或蹦跳声靠近我们家,或者听到你爷爷回来的脚步声中有异样,立刻喊我。”魏殳道。
他需要阿木当个耳目,同时,这孩子身上那股微弱的净气,或许对邪物也有一定的预警作用。
安排妥当,魏殳再次将心神沉入体内,不顾伤势,强行催动灵玉髓碎片中最后残存的一丝灵气,混合着自身刚刚勉强凝聚起的一缕玄冥之力,开始在心口、掌心、眉心等几处关键窍穴,勾勒起极其简单却耗费心神的镇魂符文。
这些符文无法攻击,只能在他体表形成一层极薄弱的防护,暂时隔绝活人生气,并对外界阴邪之气产生微弱的反弹。
这是他现在能做的、为数不多的准备之一。
时间在恐惧和等待中缓慢流逝。
村中的童谣声时断时续,偶尔夹杂着新的惊呼和碰撞声,但似乎还没有新的伤亡消息传来。
那邪物像是在戏耍,在积累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轻巧的脚步声,伴随着陈老头压低的呼唤:“阿木,开门,是我!”
阿木立刻看向魏殳,魏殳微微点头。
阿木小心翼翼挪开抵门的农具,打开一条缝。
陈老头闪身进来,怀里抱着个旧陶罐,手里拿着一截暗红色的桃木枝,肩上还挎着个破布袋,鼓鼓囊囊。
他脸色苍白,气喘吁吁,显然这一路惊险万分。
“公子,东西齐了!”
陈老头将陶罐小心放下,里面是暗红色微微凝固的液体,带着腥气,“老赵家的黑狗前年就死了,这是杀了家里唯一一只报晓公鸡取的血,混了点朱砂粉。桃木是屋后老树向阳的枝子。生石灰弄来大半袋。”
“很好。”
魏殳接过桃木枝,触手温热,果然带着一丝微弱的阳和之气。
他并指如刀,以残存的气力,极其艰难地在桃木枝上刻下几个歪歪扭扭、却蕴含着镇邪意味的古老符文。
每刻一刀,都牵动伤势,冷汗涔涔。
刻完符文,他将桃木枝浸入鸡血朱砂混合液中。
又将生石灰倒出一些在破碗里,兑入少许鸡血,搅拌成粘稠的灰浆。
做完这些,他已经近乎虚脱,但眼神却锐利如刀。
“陈老,阿木,”
他声音低沉,“那邪物以童谣惑人,以恐惧为食,最终想引活人跳井。我们不能等它逐个击破。我要以这符木和灰浆,在村中几个关键节点布下最简单的阳障,虽不能灭它,但可干扰其行动,削弱其力量,尤其是隔绝它对孩童的诱惑。你们敢不敢跟我出去?”
陈老头看着魏殳虚弱却坚定的样子,又看看吓得缩成一团却努力挺直身板的孙子,一咬牙:“老汉我活了这么久,够本了!公子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阿木也用力点头。
“好。”
魏殳将浸透鸡血的符木枝递给陈老头,“你拿好这个,跟在我身后三步,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不要怕,握紧它,它暂时能护住你们爷孙不被低等阴煞近身。”
他又将那碗灰浆交给阿木:“阿木,你走中间,听我指令,我让你洒灰浆,你就朝着我指的方向用力泼出去,别管有没有东西。”
他自己则一手握住颈间混沌晶石,随时准备在必要时再次引动那一丝危险的黑暗力量进行威慑。
深吸一口气,魏殳拉开了陈家破旧的木门。
门外,夜色如墨,童谣声正从村中祠堂方向幽幽飘来,调子越发欢快,也越发诡异。
“来呀~来呀~跳井呀~”
“井底有宝贝呀~”
“跳下来~就不怕啦~”
魏殳眼神冰冷,率先踏入了被恐怖笼罩的村道。
第一步,先断其“声”路!
目标——村中古井不远处的老槐树,那里是童谣声经常出现和回荡的节点之一。
三人组成一个怪异而坚定的队列,融入了青泥村绝望的夜色中。
在他们身后,陈家茅屋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又悄然隐去。
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在这恐怖之夜,悄然发生着转变。
而真正的对决,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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