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如纱,笼罩着死寂的青泥村。
诡异的童谣声从祠堂方向幽幽飘来,在空荡的村巷中扭曲回荡,每一个音节都像冰冷的钩子,试图钻进人心最恐惧的角落。
魏殳领着陈老头和阿木,如同三只小心翼翼的狸猫,贴着墙根的阴影移动。
魏殳走在最前,脚步虚浮却稳定,大部分心神用于感应周围阴气的流动和那邪物可能藏匿的位置。
陈老头紧紧攥着那根浸了鸡血朱砂的桃木符枝,指节发白,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黑暗的角落。
阿木捧着那碗粘稠的灰浆,小脸紧绷,嘴唇抿成一条线,努力不让自己手抖。
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是村口的老槐树。
那棵树不知活了多少年,树干需两人合抱,枝叶繁茂如盖,是村里孩童平日嬉戏纳凉之所,也是村中一个天然的地气交汇点。
魏殳感应到,那邪物发出的童谣声波,常在老槐树附近产生奇特的共鸣和放大,仿佛这里是一个无形的扩音器。
靠近老槐树,空气中那股阴寒粘稠的感觉骤然加重。
树上栖息的夜鸟早已惊飞,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在夜风中微微摇曳,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童谣声在这里听得格外清晰,甚至产生了重叠的回音,仿佛不止一个声音在哼唱。
“小心。”
魏殳低声道,停下脚步。
他感觉到,老槐树盘虬的树根附近,阴气格外浓郁,泥土中似乎埋着什么东西,散发出淡淡的怨念和……一丝孩童的气息?
是铁蛋的遗物?
还是别的什么?
他没时间细查。
当务之急是打断这扩音节点。
“阿木,”
魏殳指向老槐树主干靠近根部的一处背阴面,那里苔藓深厚,阴气凝结,“把灰浆泼在那里,尽量泼匀。”
阿木深吸一口气,双手端起破碗,对准那处,用力一泼!
哗啦!
粘稠的灰白色浆液泼洒在深色的树皮和苔藓上,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仿佛冷水滴入热油。
生石灰遇阴湿之气,本就产生微热,混合了至阳的鸡血,顿时激发出一股淡淡的、带着腥燥味的阳和之气!
与此同时,魏殳示意陈老头:“陈老,用桃木枝,沾上鸡血,在树周围三尺处,划一个圈,心里默念天地清明,邪祟退散,步伐不要停。”
陈老头依言,颤抖着手,用桃木枝尖端蘸了陶罐里的鸡血朱砂混合液,开始绕着老槐树快步行走,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桃木枝划过地面,留下断续的暗红色痕迹,与泼洒的灰浆气息隐隐相连。
就在陈老头即将画完一圈时,异变突起!
老槐树的枝叶无风自动,剧烈摇晃起来,发出呜呜的怪响,如同鬼哭!
那飘荡的童谣声猛地拔高,变得尖锐刺耳,充满了愤怒!
“坏!坏!坏人!弄脏我的树!”
“不跟你们玩了!跳井!都跳井!”
伴随着这尖厉的童声(依旧是铁蛋的嗓音,却扭曲变形),老槐树下的泥土突然翻涌!
几只惨白、浮肿、仿佛在水中浸泡了许久的小手,猛地从土里伸了出来,胡乱地抓挠着空气,朝着正在画圈的陈老头脚踝抓去!
“啊!”
陈老头吓得魂飞魄散,脚下一软,差点摔倒,画圈的动作为之一顿。
“继续画完!别停!”
魏殳厉喝一声,同时一步跨前,挡在陈老头与那些鬼手之间。
他眼中寒光一闪,毫不犹豫地再次引动了体内那一丝危险的黑暗力量!
嗡!
冰冷的、充满毁灭气息的威压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虽然微弱,但层次极高,对于这些由阴气怨念结合门后杂质形成的低级鬼物,有着本质的震慑!
那几只抓来的鬼手如同被烙铁烫到,发出“嗤嗤”的声响,冒起缕缕黑烟,迅速缩回了泥土之中,只留下几个黑乎乎的窟窿。
陈老头被魏殳的气势所激,也生出几分悍勇,咬着牙,踉跄着将最后一点圆圈连接起来!
桃木血圈闭合的刹那,地面上的暗红痕迹与灰浆区域微微一亮,一股虽然不强、却异常坚定的阳和正气升腾而起,与老槐树本身凝聚的阴气形成了短暂的对抗和隔绝!
树上的怪响和尖锐的童谣声戛然而止。
周围弥漫的阴寒之气仿佛被推开了一些,虽然并未消散,但那种被无形之物时刻窥视、声音无处不在的感觉明显减弱了。
第一个节点,破除成功!
魏殳闷哼一声,嘴角又溢出一丝黑血,强行压下体内因连续引动黑暗力量而愈发狂暴的反噬。
“走,去下一个地方!”
他们没有停留,迅速转向村中的打谷场。
那里地势开阔,是童谣声另一个重要的扩散点,而且附近住着好几户有孩童的人家。
然而,当他们赶到打谷场边缘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打谷场中央,几个小小的身影正手拉着手,围成一个圈,在空旷的场地上……僵硬地、一下一下地蹦跳着!
是村里的几个孩子!
最大的不过八九岁,最小的才五六岁!
他们眼神空洞,表情呆滞,嘴角却挂着诡异的、一模一样的笑容,随着蹦跳,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与那邪物童谣同调的哼唧声!
“月光光……跳井旁……”
“骨头凉……心慌慌……”
而在孩子们围成的圆圈中央,地上用不知是泥土还是什么暗红色的东西,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井口的图案!
邪物在通过被它迷惑或附身的孩子,直接模拟跳井的仪式!
它在加速这个过程!
“铁柱!二丫!”
陈老头认出其中两个孩子,目眦欲裂,就要冲过去。
“别过去!”
魏殳一把拉住他,“他们被迷了魂,强行打断可能伤及魂魄!而且,那东西可能就在附近看着!”
他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打谷场周围。
在场地边缘的草垛阴影里,他隐约看到了一个矮小的、蹲伏着的黑影,正用那双充满恶意的眼睛,死死盯着场中蹦跳的孩童,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就是它!
那个模仿铁蛋的邪物本体!
魏殳心念电转。
直接攻击邪物本体,以他现在的状态风险太大,而且可能殃及孩童。
必须先破掉这个诡异的仪式场!
“阿木!”
魏殳急促道,“看到场子边上那四个石碾子没有?每个碾子下面泼灰浆!快!”
打谷场四个角各有一个废弃的石碾子,是以前用来碾轧谷物用的,沉重无比,也象征着镇压和固定。
用至阳灰浆泼洒其下,可以短暂激发石碾本身的镇气,干扰整个场地的阴气循环和仪式效力。
阿木二话不说,捧着碗就冲向最近的一个石碾子。
陈老头也反应过来,拿着桃木枝跟在孙子身边警戒。
魏殳则站在原地,与草垛阴影中那邪物的目光隔空对峙。
他缓缓举起手,掌心向上,一丝微弱的玄冥之力混合着灵玉髓的最后灵气,在掌心凝聚成一个缓慢旋转的、几乎看不见的幽暗气旋。
这不是攻击,而是威胁。他在向那邪物展示自己拥有的、足以伤害到它的不同力量,吸引它的注意力,为阿木和陈老头争取时间。
阴影中的邪物似乎察觉到了魏殳掌中气旋的危险,发出了低低的、充满威胁的嘶嘶声,但却没有立刻行动,只是死死盯着魏殳,身周的阴气剧烈波动。
阿木动作很快,在陈老头的掩护下,将剩余灰浆分成四份,精准地泼洒在四个石碾子与地面接触的缝隙处。
“滋滋”声接连响起,灰浆生效,一股股淡淡的阳燥之气升起。
四个石碾子仿佛被无形的线连接起来,形成了一个简陋的阳镇格局。
场中,那几个蹦跳的孩童动作顿时一滞,脸上的诡异笑容僵住,眼神恢复了一丝迷茫,蹦跳的圈子也散乱了。
“就是现在!”
魏殳低喝,同时将掌心的幽暗气旋猛地向草垛阴影方向一推!
气旋离手即散,并未造成实质伤害,但却爆发出了一瞬间强烈的、属于冥土守棺人的秩序威压和黑暗力量的恐怖气息!
阴影中的邪物发出一声惊怒的尖啸,矮小的黑影猛地向后一缩,似乎受到了惊吓,周围的阴气都紊乱了一瞬。
“铁柱!二丫!醒醒!”
陈老头趁机冲进场中,用桃木枝在孩子们头顶虚划,同时大声呼喊他们的名字。
孩子们眼中的迷茫更甚,相继停下了蹦跳,茫然地看着四周,仿佛大梦初醒,随即被眼前的黑暗和诡异的场景吓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仪式被强行打断了!
“带孩子们回去!锁好门!快!”
魏殳对陈老头喊道,自己则警惕地注视着邪物缩回的阴影。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逼退了它,打断了仪式,远未伤其根本。
那邪物此刻必然暴怒。
果然,草垛阴影中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和更加怨毒的童谣碎片:
“坏……坏了我的游戏……”
“要你们……全都跳下去……”
浓重的、带着井底腥腐味的阴气从阴影中汹涌而出,比之前更加狂暴!
打谷场边缘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
那邪物,被彻底激怒了,要动真格的了!
魏殳眼神凝重,手再次按住了颈间的混沌晶石。
接下来,恐怕要面临一场真正的、你死我活的正面冲突了。
而他的身体,已如风中残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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