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微光的余韵还残留在视网膜上，那条加密消息像是一根极细的针，精准地刺破了黎明前的虚假平静。
王砚发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安盾智联那位刚提离职的cFo，走之前干了一件极为反常的事——他以“内部审计复核”的名义，向市档案局申请调阅2023年全年的对外合同原件。
这就很有意思了。
按照大厂的权责划分，合同归档是法务部的自留地，什么时候轮到管钱的来查户口了？
林夏盯着那行字，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
cFo不是傻子，这时候去碰档案局的红线，只有一种可能——他清楚电子数据已经是个漏风的筛子，想要彻底洗白，就得从物理层面下手。
那个装着原件的档案袋，现在就是潘多拉魔盒，一旦落到他手里，是用碎纸机物理超度，还是来个“意外失火”，全凭他心情。
那是销毁原始印文物理状态的最后窗口期。
就在这时，陆景深的电话像算准了时间一样切了进来。
“查到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熬夜后的沙哑，却掩不住话里的讥诮，“那老狐狸名下有家离岸咨询公司，注册地在开曼群岛。最近三个月，这家皮包公司频繁收到安盾智联打来的‘合规顾问费’，每笔都卡在49.9万——刚好避开大额资金监管红线。”
林夏冷笑一声：“蚂蚁搬家？他还挺有耐心。”
“他在给自己铺退路，也在给那枚惹祸的公章找替身。”陆景深那边传来打火机清脆的响声，“只要钱洗出去了，公章是不是烂的，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要不要我让人去机场堵他？”
“不。”林夏拒绝得很干脆，目光扫过屏幕上那张正在生成的锈蚀速率图，“那是警察的事。况且，他这反常的举动反而帮我们确认了一件事——对于现在的安盾高层来说，那枚公章已经不再是权力的权杖，而是一笔巨大的负债。谁拿着，谁就被烫死。”
挂断电话，林夏没有去管那个试图带着秘密潜逃的cFo，而是转身拍醒了趴在键盘上打盹的阿哲。
“干活了。把b2泵房那根水管的锈液滴落频率调出来，跟老张那天签合同的手写笔迹做交叉验证。”
阿哲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脸懵逼：“姐，这是什么赛博玄学？水管跟签名有毛关系？”
“这叫环境耦合。”林夏把一份刚写好的报告大纲甩过去，“老张签字的时候，泵房那根水管正好处于高压震颤期，这种微频震动会通过楼板传导，在他的笔锋上留下肉眼不可见的抖动波纹。只要频率对得上，就能证明那份合同是在大楼‘生病’的时候签的，而不是后来伪造的。”
这一夜，反击者联盟的服务器满负荷运转，风扇的嗡鸣声像是一场低沉的战歌。
天亮之前，一份名为《基于环境耦合的身份锚定报告》的邮件，通过三重跳板，匿名发送到了市人社局试点项目评审会的公共邮箱。
邮件没有寒暄，标题直指核心痛点：“当公章失效时，谁还能证明你签过字？”
这一记回旋镖，扔得既狠又准。
次日清晨，也就是王砚发来紧急通知的半小时后，这一招“借力打力”的效果就开始显现。
市人社局直接跳过了冗长的审批流程，那份原本要在下周才讨论的“手写签名生物特征备案”试点，被特批提前启动。
第一站，就选在了张建国所在的社区街道办。
甚至在下发的红头文件里，林夏在那份报告里的结论被直接引用并加粗：“物理环境特征可作为签署行为真实性的辅助判据。”
这等于官方盖章认证：公章算个屁，环境证据才是爷。
上午十点，社区服务中心门口。
秋日的阳光稀薄地洒在台阶上。
张建国局促地搓着手，在一份崭新的劳动合同上郑重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在他手边，一名工作人员正拿着便携式扫描仪，采集着笔尖划过纸面时的压感数据。
“滴”的一声轻响，数据上传成功。
林夏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这一幕，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又是陆景深，发来的是一张安盾智联官网的截图。
原本挂满首页的那些“行业标杆”、“诚信企业”的荣誉证书，在一夜之间全部悄然下架，只剩下一片灰白的背景图，显得格外空旷萧索。
【陆景深：看来他们终于反应过来了，公章流汗的时候，名字才开始抽枝。】
林夏回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包。
她似乎能透过屏幕，看见几公里外那间cFo的办公室——那个号称恒温恒湿的保险柜里，湿度计恐怕已经爆表。
那枚没人敢碰的备用公章，正静静躺在87%的湿气里，印文边缘像被虫蛀过一样，微微卷曲，发霉溃烂。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盯着手机的顾沉舟突然皱起了眉头。
他接起了一个电话，刚听了两句，脸色就变得有些古怪，下意识地朝林夏这边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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