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那句“引导兄弟和睦”的默许,如同一道特赦令,为苏荔打开了前所未有的行动空间。
她强压住内心的激动,没有立刻大张旗鼓地操办,反而愈发沉下心来,精心筹划这第一次正式的“启蒙会”。
她深知,此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第一次的印象,将决定此事能否长久。
地点,她选在了御花园东北角一处名为“澹宁居”的敞轩。
此处环境清幽,景致开阔,临近太液池,有花有树有水,便于开展活动,又相对独立,不易被闲杂人等打扰。
时间定在旬休日的午后,既不耽误上书房的正经功课,又能让阿哥们真正放松。
邀请的人选,她斟酌再三。
四阿哥弘历是核心,他若认可,便能带动气氛,其聪慧也能提升活动层次;
三阿哥弘时必须邀请,这是扭转他孤僻性情的关键,也是践行“兄弟和睦”主旨的体现;
五阿哥弘昼年纪尚小,活泼好动,正适合这种氛围,有他在也能活跃气氛。
至于其他更小的阿哥公主,暂不考虑,以免场面失控。
邀请的方式,她也煞费苦心。
没有正式下达谕令,而是由她亲自写了三份措辞恳切又不失亲切的短笺,以“懿贵妃姨母”的口吻,邀请阿哥们旬休日午后至澹宁居“小聚,品新茶,赏园景,略叙闲话”,并贴心注明“已禀明皇上”。
既表明了活动的非正式性,又点明了已获圣意,免除了阿哥们和师傅们的顾虑。
一切准备就绪。到了旬休日那日,天公作美,风和日丽。
苏荔早早到了澹宁居,亲自布置。轩内没有设正襟危坐的椅榻,而是铺了厚实的西域地毯,设了数个舒适的软垫和矮几,几上摆放着精致的茶点、时令鲜果,还有几套她让内务府精心制作的、适合孩童的七巧板、九连环等益智玩具。
轩外廊下,还准备了画案、沙盘等物。
弘昼最先到,由乳母牵着,
小脸上满是好奇和兴奋,规规矩矩行了礼,
眼睛却不住地往那些新奇玩具上瞟。苏荔笑着将他拉到身边,
递给他一个彩绘的布娃娃:“五阿哥先玩着,等你四哥三哥来。”
不一会儿,弘历也到了。他穿着一身石青色常服,举止依旧沉稳,
但眉宇间少了几分在上书房的紧绷,见到轩内的布置,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苏荔迎上前,笑道:“四阿哥来了,快请进。今日不必拘礼,怎么舒服怎么坐。”
她引他看那些玩具,“这些都是给你和弟弟们准备的,瞧着可还有趣?”
弘历拿起一个九连环,熟练地拆解了几下,点头道:“谢贵妃娘娘,很有趣。”
语气虽淡,但目光中的兴趣是掩不住的。
最后来的是弘时。
他磨蹭蹭地走到轩外,低着头,脚步迟疑。苏荔主动走到门口,柔声道:“三阿哥来了,快进来,就等你了。
今儿天好,咱们一起说说话。”她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将他带入轩内。
弘时的手心有些凉,微微颤抖,但并没有挣脱。
人到齐了,活动开始。
苏荔没有进行任何说教,而是如同一位温和的长辈,先是让大家随意用了些茶点,闲聊了几句园中的景致,让气氛轻松下来。
然后,她拿出那套七巧板,自己先拼了个简单的图形,笑着说:“你们瞧,这几块小木板,能拼出好多花样呢。谁能拼出个小房子来?”
弘昼最是积极,立刻上手乱摆一通。
弘历看了一眼,便冷静地动手,很快拼了出来,结构严谨。
弘时则默默拿起几块,犹豫着不知如何下手。
“三阿哥,你看,这块大的放下面做墙,这块三角形的可以做屋顶……”苏荔没有直接帮他拼,
而是轻声提示。弘时依言尝试,虽然慢,却也渐渐拼出了雏形,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亮色。
接着,苏荔又带他们到廊下画案前,提议以“夏日”为题,随意作画。
弘历画了工笔荷花,一丝不苟;弘昼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大太阳,下面几个墨团算是小人;弘时则画了一片浓密的树荫,树下有个小小的、模糊的身影。
苏荔没有评判画得好坏,只是赞赏每个人的想象力和观察角度。
最后,她让太监端来一盆清水和几种常见的物件,如石块、木块、树叶、铜钱等,让大家猜哪些会浮,哪些会沉,并亲手试验。
这个简单的物理小实验,引发了阿哥们最大的兴趣,连弘历都忍不住亲自拿起铜钱放入水中验证,弘时也悄悄用手指戳了戳浮起的木块。
整个下午,澹宁居里充满了轻松甚至偶尔欢快的氛围。
没有师傅的考问,没有必须正确的压力,只有探索、尝试和偶尔的讨论。
弘历紧绷的神经明显松弛下来,甚至主动教弘昼玩九连环;
弘昼叽叽喳喳,活泼天性尽显;连最沉默的弘时,也偶尔会因为拼出一个图形或猜对一个沉浮而微微翘起嘴角。
活动结束时,苏荔给每个阿哥送了一份小礼物——一套她亲手绘制的、标有常见动植物名称的卡片。
“闲暇时看看,认认咱们御花园里的花草鸟兽,也挺有意思。”她笑着说。
弘历郑重道谢,眼神中多了几分亲近。弘昼抱着卡片欢喜不已。
弘时接过礼物,飞快地看了苏荔一眼,低声说了句“谢谢贵妃娘娘”,才跟着太监离去。
首次“启蒙会”圆满成功。苏荔回到长春仙馆,虽感疲惫,心中却充满喜悦。她在《幼学札记》上详细记录了整个过程,并着重写下观察:
“四阿哥性严谨,然放松时亦显童趣,尤喜探求事理。”
“五阿哥天真烂漫,需引导其专注,而非压制。”
“三阿哥心防甚重,然并非无感,需更多耐心与鼓励。”
“手足之间,若无功利比较,相处反显自然。”
消息自然很快传到了养心殿。雍正听闻阿哥们“相处甚欢”,“兴致颇高”,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未置可否,但也没有任何制止的表示。
这本身就是一种胜利。
更让苏荔惊喜的是,数日后,弘历竟派小太监送来一本他亲手抄录的、带有简笔插图的《草木疏》,附言“闻弟聪颖,此册或可助其识物”。
这份来自“优等生”哥哥的礼物和认可,其意义远超活动本身。
成功的涟漪开始扩散。裕妃耿明月下次来串门时,话里话外打探“启蒙会”的情形,
言语中透出也想让自家公主参与的意思。
甚至连皇后那边,也传来若有若无的关注。
苏荔知道,她迈出了关键的第一步。
但这仅仅是开始。如何将这种非正式聚会常态化、规范化,如何丰富活动内容而不逾矩,如何平衡不同年龄、性格阿哥的需求,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质疑和非议……都是摆在她面前的难题。
同时,她也隐约意识到,这类活动看似不涉金银,但若要长久办下去,且要办得好,仅靠内务府的常规份例和她的个人贴补是远远不够的。
定制特殊的玩具、准备有趣的实验器材、甚至日后可能需要的户外拓展,都需要额外的、灵活的财力支持。
这让她第一次模糊地触及到一个问题:在这深宫之中,除了皇权恩宠,是否也需要拥有一些属于自己的、不被掣肘的资源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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