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信纸紧紧攥在掌心，粗糙的纸面硌得指腹生疼，脑海里却在飞速地盘算着。
粮草将断，这是眼下最棘手的难题。
前线数十万将士，一日无粮便一日无战力。
若是粮草迟迟不到，军心必乱。
到那时，便是神仙也难救。
她的厨房空间里，有取之不尽的粮食，足够支撑前线一阵子。
可前线路途遥远，且沿途情况不明，西域探子更是无处不在，这么多粮食，如何才能安全送过去？
还有那个造出火器的现代人。
若是对方心怀歹念，手握如此利器，恐怕会成为这场战乱里最可怕的变数。
她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目光落在窗外。
暮色正浓，沉沉的夜色像墨汁一样漫上来，将天边最后一丝余晖吞噬殆尽。
苏荷将那封密信小心翼翼地收好，指尖还残留着信纸的微凉，心底却已经定下了一个无比坚定的念头。
她抬眼看向照影，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照影，我要去庆阳府。你去帮我把花夫人、林大哥，还有楚叔叫过来，越隐蔽越好。”
照影闻言，身形猛地一顿，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抬眼看向苏荷，墨色的眸子里满是震惊与反对。
眉头拧得更紧了：“苏荷，你疯了？前线战事正酣，还有那大杀器。你若出了半分差错，师兄那边，我该如何交代？况且云隐镇离不开你，归宁院的制衣、制药，苏记的生意往来，哪一样离得开你主持大局？”
“归宁院的事，暂交花夫人和我娘打理，她们细致周到，定能妥善处理。”苏荷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力量。
她转身解下发间的玉簪——那是魏子安送她的定情信物，又将及腰的长发高高束起，挽成一个利落的马尾，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眉眼间褪去了往日的温婉，多了几分飒爽与坚毅。
她声音轻轻的，却字字千钧：“蔺老和林悦在前线浴血奋战，子安的伤才刚好转，我不去亲眼看看，始终放心不下。”
她顿了顿，想起信中的内容，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土豆红薯耐放，可寻常车马运输，遇上乱兵劫粮或是恶劣天气，根本到不了前线。但我能悄无声息地把粮食送过去。”
“还有那个造出火器的人，我必须亲眼见见。”
她的声音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他到底是谁？为何要将战火引向大乾的百姓？我必须查清楚。”
这话一出，照影便哑了。
他知道苏荷有空间这个秘密。
也知道这件事，普天之下，除了苏荷，再无第二人能做到。
可他看着眼前这个身形纤瘦的女子，心里却像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可师兄临行前，千叮万嘱，要我护你周全……”
“他要我周全，我更要他活着。”苏荷打断他的话，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的眼底闪烁着灼灼的光，“我带着粮草、棉衣和伤药过去，既能解前线的燃眉之急，也能查清那火器的底细。这一去，势在必行。”
照影看着她眼底的执拗，知道再劝无用。
他沉默良久，终是长叹一声，无奈地点了点头。
不多时，林尽染、花梦离和账房总管楚乔远便匆匆赶来。
三人见苏荷一身利落的装束，脸色都变了。
“苏姑娘，这么晚叫我们来，是出了什么事？”林尽染率先开口，语气里满是担忧。
苏荷也不绕弯子，直言道：“我打算稍后动身前往庆阳府前线。苏记和归宁院的事，就要劳烦你们多费心了。”
“什么？！”
花梦离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煞白，她快步上前，一把攥住苏荷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苏姑娘，万万不可！前线路途凶险，到处都是流兵乱匪，还有西域的探子四处游弋，你一个女子……你这一去，让我们如何放心得下？”
林尽染也是脸色大变，连声劝阻：“苏姑娘，前线太危险了！庆王殿下知道了，绝不会让你去的！”
“他不让，我也得去。”苏荷抬手拂去眼角不自觉渗出的湿意，目光却愈发决绝。
她看着三人，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他在前线浴血拼杀，守着大乾的疆土，守着身后的百姓，我不能只在后方安然度日，眼睁睁地等着消息。眼下战事急转，庆阳府守不住，庆历府迟早也会被战火吞噬，我必须去。”
她转向楚乔远，声音沉稳，条理清晰地吩咐道：“楚叔，归宁院赶制的军衣，还有库房里现有的药材，全部清点出来，随我一同出发。”
“另外，若是流民越来越多，就多开几处粥棚，粮食不够，就从苏记的库房里取，绝不能让他们因为饥饿生出事端。”
苏荷趁三人来之前，已去库房里放了一些物资。
楚乔远看着她眼底的坚定，重重点头：“苏姑娘放心，我定当办妥。”
苏荷又看向花梦离，从袖中取出两封早已写好的信：“花妈妈，这两封信，一封明日我娘来了之后交给她，归宁院的事，就劳烦你和我娘多费心了。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送去给俞县令，他是个明事理的人，会多关照苏记和归宁院的。”
她不敢让娘知道自己要去前线。
苏婉清素来胆小，若是知道了，定会哭着拦着不让她走。
她只能先斩后奏，等到了前线，再写信报平安。
最后，她看向林尽染，目光里满是信任：“林大哥，苏记的生意，就拜托你了。”
三人看着苏荷，见她早已将一切安排妥当，语气坚定，神色决绝，便知道再劝无用。
他们相视一眼，眼中虽有担忧，却也多了几分敬佩。
归宁院的暖棚里，绣娘们依旧在忙碌着。
苏荷站在院门口，回头望了一眼那片温暖的灯火，眼底闪过一丝眷恋。
她随即转身，利落地翻身上马，坐在了照影的身后。
“驾！”
照影双腿一夹马腹，骏马长嘶一声，四蹄翻飞，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冲破了雾气，朝着庆阳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身后的云隐镇，渐渐缩成一个模糊的小点，最终消失在视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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