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冲下车,雪几乎淹没了我的小腿。“潇潇!小杰呢?”
她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像两个深不见底的冰窟。雪花落在她头发上、肩膀上,她一动不动,仿佛自己也成了这雪景的一部分。
“潇潇?”我小心翼翼地靠近,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陈默。”她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雪很美,不是吗?”
“小杰在哪里?”我抓住她的肩膀,感觉到她身体的冰冷,透过厚厚的羽绒服都能感受到的冰冷。
“他在安全的地方。”她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我从未见过的、陌生的微笑,“雪会保护他。”
管理员和女工作人员也下了车。“女士,你还好吗?我们需要马上离开这里,暴风雪越来越大了。”
潇潇没有看他们,只是盯着我。“你感觉到了吗?雪的呼唤。它很孤独,已经孤独了太久。”
我后退了一步。这不是我的妻子,至少不完全是。她的眼神,她的语气,她整个人的存在都透着一股非人的陌生感。
“你对潇潇做了什么?”我问,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我只是...分享了。”她说,然后缓缓抬起手,指向我们身后的树林,“他在那里,我们的儿子。他想玩雪,永远玩下去。”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树林深处,似乎有一点微弱的蓝光在闪烁。
“我去找他!”我对管理员喊道,“请照看我妻子!”
“先生,这太危险了!我们应该报警,等专业人员来搜救!”管理员试图劝阻。
“没有时间了!”我挣脱他的手,朝那片树林冲去。
雪已经深及膝盖,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树林里的光线更暗,只有雪地反射着微弱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光。我朝着那点蓝光前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小杰。
蓝光越来越近,我终于看清了它的来源——一片林间空地上,雪地上画着一个复杂的图案,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号,边缘散发着诡异的蓝色光芒。图案中央,小杰躺在雪地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而他身边,站着那个东西。
它现在更清晰了。我看到了它青灰色皮肤上的纹理,像是冰冻的河面裂纹;看到了它黑色眼睛中闪烁的微光,像是遥远的星辰;看到了它瘦长身体上覆盖着的薄薄冰晶,像是天然的盔甲。
它的一只枯瘦的手悬在小杰上方,没有触碰,但一种可见的寒气正从它的手掌流向小杰的身体。
“离开我的儿子!”我吼道,声音在寂静的树林中回荡。
它缓缓转过头,黑色的眼睛对上我的视线。那张非人的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可怕的微笑。
“父亲...”它用那种嘶哑的、夹杂着风声的声音说,“你也...来加入...我们。”
“你想要什么?”我试图保持冷静,但声音在颤抖。
“温暖...”它说,“记忆...情感...生命...雪带走一切...只留下寒冷...和孤独...”
我逐渐明白了。这个东西——不管它是什么——它渴望活着的感觉,渴望人类的温暖和情感。雪是它的媒介,是它的领域,在初雪的日子里,它变得强大,能够接触我们的世界。
“放了我的家人,我...我可以给你想要的。”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知道必须救小杰和潇潇。
它歪着头,似乎在思考。“你愿意...交换?”
“是的,什么都可以,只要放了他们。”
它缓缓收回悬在小杰上方的手。小杰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但眼睛仍然闭着。
“那么...来吧...”它朝我伸出手,那只枯瘦的、青灰色的手。
我向前走了一步,又一步。雪地上的蓝色符号似乎变得更加明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像是冰冻花朵的香气。
就在我即将触碰到它的手时,身后传来了声音。
“陈默!不要!”
是潇潇的声音,但这次听起来正常了,充满了恐惧和急切。
我回头,看到潇潇朝我们跑来,管理员和女工作人员跟在她身后。她脸上恢复了表情,眼中充满了泪水。
“我控制不了自己...它在我脑海里说话...”她哭着说,“不要答应它任何事!”
那个东西发出一声刺耳的嘶吼,不像之前的声音,更像是野兽的咆哮。蓝色的符号光芒大盛,整个空地上的雪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小小的暴风雪。
“小心!”管理员喊道。
雪形成的漩涡中心,那个东西的身影开始变化,变得更加高大,更加扭曲。它的手臂伸长,手指变得更长更尖,像冰锥一样。黑色的眼睛中,蓝色的光点闪烁,像是冻结的火焰。
“你们...都是...我的...”它咆哮道。
女工作人员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一个小的喷雾瓶。她朝那个东西喷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那个东西发出痛苦的嘶嘶声,后退了几步。喷雾在它身上留下了一道道黑色的痕迹,像是烧伤。
“盐!”女工作人员喊道,“它怕盐!我奶奶教我的,邪灵怕盐!”
管理员从车里抓出一袋东西——路盐,冬天用来融化冰雪的盐。他撕开袋子,朝那个东西撒去。
盐粒落在它身上,发出滋滋的声音,像是烧红的金属浸入水中。它痛苦地扭动着,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是融化的冰雕。
“快!带走孩子!”管理员对我喊道。
我和潇潇冲向小杰。他浑身冰冷,但还有呼吸。我抱起他,感受到他小小的身体在我怀中的重量,几乎要哭出来。
我们转身逃跑,身后传来那个东西最后的咆哮,充满了痛苦和愤怒。然后是玻璃破碎般的声音,接着一切归于寂静,只有风雪的呼啸。
我们冲回车里,管理员启动引擎,车轮在雪地上打滑了几次,终于获得了抓地力,沿着道路疾驰而去。
“它...死了吗?”潇潇颤抖着问,紧紧抱着已经苏醒、正在哭泣的小杰。
“我不知道,”女工作人员说,“但盐似乎伤害了它。我奶奶以前说过,有些古老的东西会在特殊的日子里醒来,雪,尤其是初雪,有时会带来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我看着窗外飞逝的雪景,整个世界一片洁白,纯净得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但我知道那不是梦,小杰脖子上淡淡的蓝色印记证明着这一点,还有潇潇眼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我们不会再在初雪的日子出来了,”我轻声说,“永远不会。”
车驶出了公园,回到了熟悉的街道。雪还在下,但路灯的光芒,偶尔驶过的车辆,都提醒着我们回到了正常的世界。
但正常的世界已经不同了。我们知道,在那纯净的白色之下,可能隐藏着不应被唤醒的东西;我们知道,有些古老的恐惧从未真正离开,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归来。
回到家中,我们给小杰洗了热水澡,让他喝下热牛奶。他很快睡着了,但不时会在梦中抽泣。潇潇和我坐在客厅,看着窗外持续的雪,谁也没有说话。
最后,潇潇轻声说:“明年初雪,我们就在家里看,透过窗户看。”
我点头,握住她的手。她的手终于暖和了。
电视上播放着天气预报,说明天雪会停,气温会回升。主持人微笑着说这场初雪给城市带来了美丽的风景。
他们不知道,有些风景最好不要欣赏,有些邀请最好不要接受。
窗外的雪渐渐小了,最后一片雪花落下,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结束了。
但我知道,这不会是最后一次。明年,后年,每一个初雪的日子,我们都会记起今天,记起雪中的那个东西,记起它孤独的呼唤。
而我们会待在家里,锁好门窗,祈祷雪只是雪,冬天只是冬天。
然而,在心底深处,有一个小小的疑问:当明年第一片雪花落下时,它会记得我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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