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仓亏空的阴影如同沉重的铅云,笼罩在县衙上空。白日里,户房的书吏们点灯熬油,算盘珠子拨得震天响,将那些明面上的假账翻来覆去地核查,但进展缓慢,难以触及核心。陆明渊深知,钱益明等人胆敢如此肆无忌惮,必然留有后手,那真实的账目、往来的隐秘凭据,绝不可能轻易放在明处。
是夜,月黑风高,正是隐秘行事的好时机。
后衙僻静处,陆明渊、沈清漪、雷震与玲珑聚在一处。
“明面上的账册已被我们封存,但钱益明等人经营多年,必有暗账或隐秘记录。”陆明渊声音压得极低,目光落在玲珑身上,“玲珑,你身手敏捷,心思细腻,今夜需你冒险一探仓房后院的账房库与钱益明平日处理公务的值房,仔细搜寻,看是否有夹层、暗格,或任何可疑之物。”
玲珑闻言,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眼睛一亮,跃跃欲试:“大人放心!包在我身上!定叫那些蠹虫无所遁形!”她早就憋着一股劲,想为小姐和大人分忧了。
沈清漪却面露忧色,拉住玲珑的手:“千万小心!那钱益明狡诈,其值房与账房库定然戒备森严,若事不可为,立刻退回,安全第一!”
“小姐放心,我省得!”玲珑拍拍胸脯,自信满满。
雷震皱着浓眉,瓮声瓮气道:“俺带人在外面接应!若有动静,以哨声为号!”
子时刚过,万籁俱寂。玲珑换上一身利落的黑色夜行衣,用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她如同暗夜中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翻过后衙的矮墙,借着建筑物的阴影,向仓房区域潜去。
白日里喧闹混乱的仓房区域,此刻寂静得可怕。空荡的仓廪在夜色中如同巨大的怪兽,张着黑洞洞的巨口。巡逻的衙役队伍提着灯笼,迈着规律的步伐走过,光影摇曳,更添几分森然。
玲珑屏住呼吸,身形紧贴墙根,待巡逻队走过,立刻如同一缕青烟,迅速穿过空地,靠近了位于仓房院落深处的那排吏舍。其中最大、位置最靠里的一间,便是钱益明的值房,隔壁紧邻着存放日常账册文书的小库房。
值房和库房门外果然有守卫!两名抱着腰刀的衙役靠在门廊的柱子上,看似在打盹,但玲珑敏锐地注意到,他们的耳朵不时微微耸动,显然并未完全睡死。
不能从正门进入。玲珑目光扫视,很快锁定了值房侧面一扇气窗。那气窗位置较高,且不大,常人难以钻入,但对她而言却并非难事。
她绕到房屋侧面,确认左右无人,足尖在墙壁上轻轻一点,身形灵巧地拔起,双手如爪,牢牢扣住窗沿,动作轻盈利落,未发出丝毫声响。她试探着推了推气窗,发现从里面闩住了。
玲珑并不慌张,从发髻中取下一根细长的、韧性极佳的特制钢簪,小心翼翼地插入窗缝,手腕极其细微地抖动调整着角度。不过片刻,只听极轻微的“咔哒”一声,里面的木闩被拨开。
她心中暗喜,轻轻推开气窗,如同游鱼般滑了进去,随即反手将窗户虚掩,未完全关死,以备撤离。
值房内一片漆黑,弥漫着一股墨汁、纸张和淡淡霉味混合的气息。借着从气窗透入的微弱月光,玲珑迅速打量四周。房间陈设简单,一桌一椅,几个书架,还有一个上了锁的柜子。
她不敢点燃火折子,只能凭借手感与微光搜寻。先是仔细检查了书桌的每一个抽屉,里面除了些寻常公文、笔墨,并无特别。她又摸索书架上的书籍,一本本轻轻抖动,看是否有夹页。依旧一无所获。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那个上了铜锁的柜子上。这锁看似普通,但出现在这里,反而显得可疑。她再次取出钢簪,屏息凝神,开始对付那把锁。这锁机括略复杂,她费了些功夫,额角都渗出了细汗,才终于听到锁芯弹开的轻响。
心中一喜,她轻轻拉开柜门。里面分了几层,上层是些散碎银两和几吊铜钱,中层是几卷看似普通的账册,她快速翻看了一下,与白日封存的那些大同小异。最下层,则堆着些杂物。
难道白跑一趟?玲珑有些不甘,伸手在杂物中摸索。指尖忽然触到一个硬硬的、略带弧度的物体边缘,与周围的柔软杂物感觉迥异。她心中一动,小心地将那物体抽了出来。借着月光,隐约看出那似乎是一个扁平的木匣,入手沉甸甸的。
就在她准备打开木匣一看究竟之时——
“什么人?!”
窗外陡然传来一声厉喝!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兵刃出鞘的声音!
糟了!被发现了!
玲珑心头一紧,来不及查看木匣,迅速将其塞回原处,合上柜门。她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窜向气窗!
几乎在她推开气窗的同时,值房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击!“砰!砰!”
“里面有人!快撞开!”
玲珑不敢有丝毫迟疑,身形一缩,便从气窗钻了出去,落地一个翻滚,消去声音,随即如同离弦之箭般向预定的撤离路线狂奔!
“在那边!黑影!追!”守卫的呼喊声和脚步声在身后响起,灯笼的光柱胡乱扫射。
玲珑将轻功施展到极致,在复杂的建筑阴影中穿梭,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几次险些被灯光照到,又险之又险地避开。她不敢直接逃回后衙,而是绕了一个大圈,确认甩掉了追兵,才从另一处僻静角落翻墙而入。
雷震早已等得心急如焚,见她安全返回,才松了口气:“怎么样?得手了吗?”
玲珑喘息未定,扯下蒙面黑巾,小脸上满是懊恼与后怕:“差点就被堵在里面了!找到一个可疑的木匣,还没来得及看是什么,守卫就发现了…功亏一篑!”
这时,陆明渊和沈清漪也闻声赶来。
听闻玲珑叙述完经过,陆明渊眉头紧锁:“你动了那个柜子?”
“是,属下打开了柜子,找到了一个沉甸甸的木匣,刚拿到手,外面就…”玲珑惭愧地低头。
陆明渊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无妨。你虽未拿到实物,但此行并非全无收获。第一,证实了钱益明值房内确有隐秘之物;第二,守卫反应如此迅速,恰恰说明那里有他们极度在意的东西,生怕被人发现。”
他看向仓房方向,语气深沉:“经此一事,他们必会加强戒备,甚至可能转移或销毁证据…但我们至少知道了,突破口,或许就在那个木匣,或者那间值房之内。”
玲珑的夜探虽未竟全功,却如同在看似密不透风的黑幕上,撕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光亮,已然透入。接下来,便是如何沿着这道缝隙,将其彻底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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