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三封奏折如同巨石入潭,在朝堂掀起惊涛骇浪。这三件事桩桩件件直指兵部尚书刘魏,前两桩贪墨军需、倒卖军械已是泼天大罪,若能勉强推脱下属欺瞒,最多落个失察之责;若证据确凿,牵连其中,那便是万劫不复。
而第三件事,表面是镇北军招贤纳士,实则是在为景王萧景玄积蓄力量——谁人不知,镇北军是萧景玄经营十年的根基所在?将子弟送入镇北军,无异于向景王递上投名状。一时间,京城局势骤然紧张,暗流汹涌。
长春宫内,香炉青烟袅袅,却驱不散弥漫的焦虑。
刘贵妃听完晋王萧景容转述的朝堂之事,得知父亲与兄长已被禁足府中,保养得宜的脸上瞬间血色尽褪,指尖颤抖地抓住儿子的衣袖,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惊慌:“容儿!此事……此事可会牵连到你?”
萧景容面色阴沉,强自镇定道:“母妃放心,眼下父皇只是警告儿臣不得踏入刘府,尚未直接牵连。但若外祖父之事坐实,父皇定然会疑心到儿臣头上。”
“怎么会……怎么会就和谋反扯上关系了?”刘贵妃心乱如麻,在殿内来回踱步,“贪墨也就罢了,这私藏军械的罪名,可是要诛九族的啊!”
“奏折是昨日二皇兄呈递,随后父皇便急召林文轩入宫。这‘谋反’的指向,定是萧景玄有意引导,欲将外祖父置于死地!”萧景容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愤恨。
刘贵妃猛地停下脚步,急切追问:“那你可知,你外祖父他们……究竟是如何处置那些军械的?可曾真的私下囤积?”
萧景容摇头:“具体事宜,儿臣并不知晓。但以儿臣对外祖父的了解,他为人谨慎,深知其中利害,绝不会行此等同谋反的蠢事!多半是下面的人胆大包天,或是被人做了局。”
听闻此言,刘贵妃略微松了口气,抚着胸口道:“只要不是谋逆,一切都好转圜。贪墨一事,找个够分量的替罪羊顶上去便是。”她拉住萧景容的手,殷切叮嘱,“你这段时日定要谨言慎行,低调行事。你外祖父与舅父虽被禁足,但刘府其他人尚可出入,你外祖父经营多年,必有后手化解此劫。你万不可在此时违逆你父皇,徒增嫌疑!”
“儿臣明白。”萧景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只是便宜了萧景玄!”
刘贵妃眼中精光一闪,压低声音道:“容儿不必着急,因华儿和亲之事,你父皇心存愧疚,已允诺年后让你去六部历练。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做出成绩。年前你父皇也曾提及你的婚事,待此事风头过去,你又能展现出才干,你父皇自然会多想着你。萧景玄不过是一介武夫,仗着军功一时得意,这朝廷大局,远非打仗那么简单。”
萧景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烦躁:“母妃说的是。儿臣知道该如何做了。”
林府之中,蓝羽直至夜幕深沉也未能等到林文轩回府,却先收到了萧景玄命张猛悄悄送来的密信。信中详述了今日朝堂风云,字里行间透着掌控局面的沉稳与即将收网的锋芒。
蓝羽就着烛火细细看完,唇角微勾,露出一丝了然于胸的笑意。她将信纸置于火盆中,看跳跃的火舌将其吞噬殆尽,化为灰烬。
“果然快了……”她轻声自语。虽然案子方才开始审理,但关键罪证早已被萧景玄握在手中,如今的查证,不过是走个过场,将罪名板上钉钉罢了。
她起身走向厢房旁的小书房,研墨铺纸,写了一封简短的回信,封好后交给墨画:“设法送到张猛手中,务必小心。”
随后,她又吩咐采薇:“明日一早,你去之前年前的几家裁缝铺,将我除夕前定做的东西取回来。”她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计算着时间,“看来,得抓紧些了。”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蓝羽所料。三日后,刑部顺藤摸瓜,迅速查到了倒卖军械案的关键环节。北漠以往的废弃军械,按规定均在临河县进行销毁。只因临河县是北漠通往京城的必经之路,更因其本身便是大晟有名的炼铁重镇。废弃军械在此熔炼成金属原料后,再运回京城,重新分配至各军械所铸造新兵器。
萧景玄与林文轩亲自带队,抵达临河县后,雷厉风行,直接封查了县衙,将县令赵德柱拿下。并在其书房暗格内,起获了记录着军械倒卖往来明细的账本。铁证如山,任凭赵德柱如何喊冤,也无法狡辩。
然而赵德柱口中的“冤枉”,并非指自己未参与此事——他确实参与了。他冤的是,自己明明在得知朝廷开始追查后,就已将这本至关重要的账本销毁!他留着此物,本是为了捏住上下线的把柄,以防万一。如今东窗事发,自身难保,他第一时间便将其焚毁。可这早已化为灰烬的账本,为何会原封不动地出现在暗格之中?
他至死都不会知道,真正的原始账本早已被萧景玄的人秘密调包。他亲手烧掉的,不过是一本精心伪造的副本,专为引他入彀,并在关键时刻,成为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账本记录详实,其中对接人及印鉴直指九江郡郡尉张丛生。林文轩等人旋即奔赴九江郡捉拿张丛生,然而赶到郡尉府时,只见满地狼藉,张丛生一家老小皆已遇害,无一生还。在其书房内,搜出另一本账册及一封书信。账册记录了张丛生通过私自熔炼军械、倒卖原材料至军械司的明细,数额与赵德柱处账本大致吻合。府中起获的大量金银珍宝,也与其贪墨数额相符。而那封书信,则自称是“江湖义士”所为,历数张丛生为官期间贪赃枉法、欺压百姓的恶行,声称此举是为民除害。
至此,军械倒卖一案不过半月已基本明朗。所有线索均指向张丛生为主谋,赵德柱为从犯。账目与资金流向至此中断,并未牵连至刘魏。
与此同时,由刑部尚书范仓昊与户部协同查办的军需贪墨案,因户部拨款与采购记录皆有存档,追查起来更为顺畅。此案最终指向了兵部侍郎刘权。证据确凿,刘权身为兵部侍郎,却中饱私囊,贪墨数额巨大。最终被判革职,勒令三日内退赔所有赃款,可免死罪。兵部尚书刘魏则因失察之责,被罚俸半年。
然而,张丛生满门被灭一案,却在朝中再起波澜。只因这手法与两年前栾城州府官员周文渊满门被灭案如出一辙,当时地方衙门以“江湖侠士替天行道”结案,凶手至今逍遥法外。
萧景玄遂在朝会上力陈:“军械事关国防安危,北漠战役中不乏军中最新弓弩流失。若被有心之人私藏利用,后果不堪设想。张丛生案与周文渊案手法雷同,恐非孤例,臣请并案彻查,追索流失军械下落!”
承庆帝准其所奏,下令由刑部侍郎林文轩与景王萧景玄共同督办,彻查张丛生灭门案,并将栾城周文渊旧案一并重启调查。水面之下,更大的暗流开始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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