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门落锁的声响,像一记沉重的闷锤,敲碎了吴凛最后一点虚妄的希冀,也彻底击垮了他强撑许久的、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他僵立在主卧中央,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仿佛那冰冷的触感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与现实连接的锚点。
耳边嗡嗡作响,刚才发生的一切如同高速播放的默片,在他混乱的脑海中反复闪回——她平静而悲悯的眼神,她无声的退避,他失控的疯狂,她眼中熄灭的光,浴室门紧闭的决绝……每一帧画面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反复凌迟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神经。
“我……又做了什么……”
这句话如同梦呓,在他干涩的喉咙里滚了滚,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巨大的、灭顶的悔恨,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钝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刚才的举动,不仅仅是一个粗暴的吻,那是一次彻底的、不容辩驳的宣判——他亲手将她刚刚试探着伸出冰层的、脆弱不堪的触角,狠狠地斩断,并重新将她推入了更深的、不见天日的寒渊。
他甚至能想象出,此刻浴室里的林元元,会是怎样的情形。是蜷缩在冰冷的瓷砖地上无声流泪?还是站在花洒下,用近乎自虐的方式冲刷着他留下的气息和痕迹?亦或是……更加平静,更加死寂,如同他最初将她从密室抱回时那样,只剩下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让他感到一种从骨髓里渗出来的、深入灵魂的恐惧。
他害怕。害怕这一次,她真的不会再回来了。不是身体上的离开,而是灵魂彻底的、永恒的放逐。
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慌,压过了所有的悔恨和痛苦,变成一种更加原始、更加疯狂的驱动力。他不能就这样待在这里!他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确认她还“存在”,哪怕只是听到一点声音!
他踉跄着扑到浴室门前,抬起手,却不敢落下。厚重的实木门板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将他隔绝在外。他将额头重重抵在冰凉的门板上,滚烫的皮肤接触到冰冷的木材,激得他浑身一颤。
“元元……”他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小心翼翼的颤抖,“……开门……让我进去……求你……”
没有回应。只有一片死寂,仿佛门后根本没有人存在。
“我知道错了……我混蛋……我不是人……”他将脸贴在门板上,语无伦次地低语,滚烫的泪水终于失控地涌出,浸湿了门板,“我不该那样对你……我只是……我只是疯了……我害怕……我害怕你看着手机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别人……我害怕你再也不会看我一眼……”
他像个被遗弃的孩子,对着紧闭的门扉,倾泻着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脆弱。那些平日里被骄傲和偏执死死压制的、连他自己都不愿面对的情感,此刻如同溃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你打我……骂我……怎么样都行……就是别这样……别不说话……别……别再死一次给我看……”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变成了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哽咽。他顺着门板滑坐到冰冷的地毯上,双手死死抱住头,宽阔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门外,是他崩溃的、毫无形象的痛哭。
门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在绝望中缓慢爬行。每一分每一秒,对吴凛来说,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一点点掏空,只剩下一个鲜血淋漓的、冰冷的大洞。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几个小时。窗外天色彻底暗沉下来,冬日的夜晚来得早,浓稠的黑暗如同墨汁,浸染了整个房间,只有走廊的壁灯从门缝底下透进来一丝微弱的光线。
吴凛的眼泪已经流干,只剩下麻木的、空洞的剧痛。他维持着蜷缩在门边的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尊失去了所有生机的石雕。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就这样在无尽的悔恨和黑暗中彻底沉沦时,浴室里,忽然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声响。
不是啜泣,不是水流声。
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清脆,短暂,却如同惊雷,在死寂的空间里炸响!
吴凛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眸子在黑暗中骤然收缩,所有的麻木瞬间被一种更加尖锐的、灭顶的恐慌所取代!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到门前,疯狂地拍打着门板!
“元元!元元你怎么了?!开门!快开门!”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了调,嘶哑而尖利。
里面依旧没有回应。但那声玻璃碎裂的声响,却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
她做了什么?!
她是不是……
不!不可能!
“来人!快来人!把门撞开!”吴凛彻底失去了理智,他对着门外嘶吼,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去撞那扇厚重的实木门。肩膀撞击在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却无法撼动分毫。腿伤因为剧烈的动作传来钻心的疼痛,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疯狂地撞击着。
老管家和几个佣人闻声惊恐地冲了进来,看到吴凛状若疯魔的样子,都吓得不轻。
“先生!先生您冷静点!”老管家试图上前拉住他。
“撞门!我让你们撞门!听见没有!”吴凛血红的眼睛瞪向众人,那眼神里的疯狂和绝望令人胆寒。
佣人们不敢怠慢,连忙找来工具,开始合力撞门。
“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在别墅里回荡,如同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坎上。吴凛被老管家死死拉住,他死死地盯着那扇门,身体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恐惧而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断裂。
终于,“哐当”一声巨响,门锁被撞坏,浴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吴凛第一时间挣脱了老管家的手,疯了似的冲了进去。
浴室里灯光大亮,刺得他眼睛生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杂着水汽和某种冷冽的气息。
林元元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洗漱台前。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紧抿,眼神却不再是他预想中的空洞或死寂,而是……一种冰冷的、近乎凛冽的平静。她的一只手垂在身侧,另一只手则撑在冰冷的台面上,指节用力到泛白。
而就在她脚边的瓷砖地上,散落着一些晶莹的碎片——是那个原本放在洗漱台上的、厚重的玻璃漱口杯的残骸。碎片之中,还夹杂着几滴新鲜而刺目的、暗红色的血迹。
血迹的来源,是林元元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手背上,一道不算深却清晰可见的划痕,正缓缓地渗出细密的血珠。
她没有自残。那痕迹更像是杯子碎裂时,飞溅的碎片无意中划伤的。
但这一幕,落在吴凛眼中,却无异于最恐怖的场景。
他猛地冲过去,一把抓住她受伤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手腕捏碎。他低头看着那道伤痕,看着那刺目的红色,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眼底翻涌着骇人的恐慌和后怕。
“你……你……”他张了张嘴,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几乎窒息。
林元元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没有挣扎,也没有抽回。她只是抬起头,用那双冰冷而平静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写满了惊骇、悔恨和濒临崩溃的脸。
她的眼神里,没有指责,没有控诉,甚至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带着淡淡嘲讽的悲悯。
仿佛在说:看,这就是你。
这就是你一手造成的。
然后,她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的钳制中,抽了出来。
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她绕过他,绕过地上狼藉的碎片和血迹,赤着脚,一步一步,走出了浴室,走回了卧室,重新躺回了那张大床上,背对着所有人,蜷缩了起来。
从头到尾,她没有说过一个字。
但她的沉默,她手背上那道刺目的伤痕,她眼中那冰冷悲悯的神色,还有地上那摊玻璃碎片和血迹……所有的一切,都像一把把无声的重锤,狠狠地、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了吴凛早已破碎不堪的心上。
比任何激烈的言辞,都更具有摧毁性的力量。
她不需要再说“我已经死了”。
她用她的沉默,她的伤痕,她的眼神,无声地宣示着——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有些伤害,造成了,就永远无法弥补。
无论他如何痛哭流涕,如何卑微忏悔,如何疯狂弥补……那面镜子,已经出现了无法愈合的裂痕。那片冰封的心湖,在短暂的微光之后,重新沉入了更深的、连阳光都无法穿透的严寒。
吴凛僵立在浴室门口,看着床上那个背对着他、仿佛已经与这个世界彻底隔绝的纤细身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仿佛还残留着她冰冷体温和血腥气的手掌。
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晰的认知,如同这冬夜最凛冽的寒风,贯穿了他的全身——
他不仅弄丢了她的心。
他或许……正在亲手毁灭她最后一点,作为“林元元”这个独立个体存在的、微弱的火苗。
而这一次,他似乎……连跪在废墟之上祈求的资格,都要失去了。
无声的惊雷,炸响在心底。
废墟之上,只剩下一片更加彻底、更加绝望的荒芜。
以及那萦绕不去的、淡淡的血腥味,如同这场扭曲关系中,永远无法洗刷的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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