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凛如困兽般在地下密室中的崩溃与随之而来的、更为疯狂的指令,如同投入命运长河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本该迅速扩散,触及某个遥远的岸边。然而,这一次,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悄然拨乱了水纹,让那理应传递的信息,在抵达前便消散于无形。
“幽灵”那边,确实按照吴凛不惜代价的要求,启动了最高级别的追踪方案。庞大的资金流水般注入几个离岸账户,调动起一张覆盖欧洲、甚至更广范围的灰色信息网络。顶尖的黑客试图渗透民航系统、跨境交通数据库,乃至一些城市的公共监控网络;嗅觉灵敏的“赏金猎人”和私家侦探们拿着模糊的照片和特征描述,像猎犬一样逡巡在各大国际都市的角落;甚至有一些与吴家有隐秘利益往来的境外势力,也被含蓄地请求“关注”。
一张理论上足够精密、足够强大的网,悄然撒开。
然而,天意似乎第一次,站在了林元元这一边。
就在“幽灵”团队锁定几个疑似目标区域,准备进行深度筛查时,他们试图渗透的某个东欧国家航空管制备用数据库,突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来源不明的强力反入侵和逻辑炸弹攻击。攻击并非针对他们,似乎是某个国际犯罪集团为了掩盖一次大宗非法货物运输而进行的无差别网络清洗。但结果就是,“幽灵”团队耗费数日搭建的临时通道和埋下的数据嗅探程序,在猝不及防的病毒风暴中被彻底绞碎,连带损失了几个珍贵的隐匿Ip和前期搜集的部分关联数据。等他们从混乱中恢复,重新尝试时,目标窗口期已过,关键数据流早已改变路径或加密升级。
与此同时,一名经验丰富的私家侦探根据“身体虚弱、亚裔、可能被男性同伴保护”的线索,将目光投向了南欧几个以疗养和艺术闻名的宁静小镇。他圈定了意大利北部靠近瑞士边境的某个湖区小镇,那里环境优美,游客相对较少,很适合藏匿休养。他动身前往,甚至已经锁定了镇上几处符合描述的租赁房屋。然而,就在他抵达小镇的前一天,当地爆发了一场数十年来罕见的、由极端天气引发的区域性山洪和泥石流。通往小镇的主要道路被冲毁,通信一度中断,整个地区陷入短暂的混乱与自救。等道路抢通、秩序恢复,已是数日之后。侦探回到岗位,却发现之前锁定的几处房屋,有两处因灾受损正在维修,租客已临时搬离;另一处的房东则在混乱中记错了租客的离镇时间,提供了错误信息。线索在这里变得模糊不清,最终徒劳无功。
而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发生在米兰本地。一名被高额悬赏吸引的当地信息贩子,不知通过什么渠道,隐约听说了一个“东方富豪秘密安置情人在米兰”的模糊传闻,地点指向某个注重隐私的高档公寓区。他设法买通了一个在该区域做清洁的临时工,拿到了过去几周部分垃圾清运的粗略记录(其中包含一些药品包装和特殊流食容器的信息)。记录显示,其中一栋公寓的某个单元,垃圾成分有些异常。信息贩子如获至宝,正准备进一步核实单元号与租客信息时,他买通的清洁工却在一次无关的街头纠纷中被误伤,入院治疗,短时间内无法工作。而信息贩子自己,也因为在黑市上过于活跃地打听“东方富豪”的消息,引起了本地某个保护势力的注意,被“友善”地警告不要再插手某些不该碰的事情,否则后果自负。信息贩子掂量了一下悬赏金和自己的小命,悻悻罢手。
类似这样“巧合”的干扰与中断,在吴凛撒开的巨网中,接二连三地发生。有时是技术故障,有时是自然灾害,有时是意外冲突,有时甚至只是关键人物临时的疾病或状态不佳。每一次,都在即将触碰到真实线索的边缘,功亏一篑。
并非t.饶子的安排能做到如此天衣无缝、算无遗策。事实上,面对吴凛这种不计成本、不择手段的疯狂反扑,他和他的中间人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甚至一度做好了最坏的撤离准备。但他们也惊讶地发现,似乎总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意外”,在关键时刻帮他们抵消了最直接的威胁。
这无法用常理解释。或许,是林元元过往积累的、那一点未曾磨灭的善意与坚韧,在冥冥中得到了某种回响;或许,是吴凛自身疯狂行为所积累的“业力”,在阻碍着他;又或许,仅仅是无常命运一次心血来潮的恶作剧,偏要让这追猎的游戏,变得更加曲折和残酷。
对于身处米兰公寓中的林元元而言,她对这远方围绕自己展开的惊涛骇浪,几乎一无所知。t.饶子将她保护得很好,隔绝了绝大部分外界信息。她只是感觉到,饶子外出的次数似乎更少了,接听某些电话时神色会更加凝重,偶尔会站在窗前,望着街道若有所思。
但她自己的生活,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但确实存在的速度,注入新的内容。在t.饶子的鼓励和陪伴下,她真的去参观了几个小型的设计工作室开放日和一家社区艺术中心。她依旧沉默,只是静静地看,听,触摸那些布料和工具。但有一次,在一个满是阳光的工作室里,看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裁缝,戴着老花镜,用粗糙却稳定的手指,将一片普通的亚麻布料,渐渐缝制成一件颇具巧思的雏形上衣时,她的目光停留了许久。离开时,艺术中心的工作人员送给她一小包不同质地的布料边角料,说是给参观者的纪念。
回到公寓,她将那包边角料倒在桌上,五颜六色,质地各异。她伸出手指,一块一块地抚摸过去,感受着丝绸的滑腻、棉麻的粗糙、雪纺的轻盈、灯芯绒的凹凸……她的指尖在这些真实的触感中流连,眼神专注。
几天后,t.饶子发现,那些边角料中的几块,被她在阳光下的地板上,摆成了一个不规则的、但似乎有某种韵律感的图案。她没有用胶水,只是那样摆放着,像一种无声的表达。
他没有打扰,只是悄悄拍下了一张照片,珍藏起来。这细微的、主动的创造,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他感到振奋。
然而,命运的织网,并非只庇护一方。当吴凛的搜寻屡屡受挫、陷入僵局时,另一种形式的“线索”,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主动找上了他。
这天,吴凛正在书房里,对着地图上那些被标记为“线索中断”或“核实为误报”的地点,眼神阴鸷得几乎要滴出毒液。连日来的希望与失望交替,如同最残酷的酷刑,将他的神经折磨得异常敏感和脆弱。他看起来更像一具被执念驱动的骷髅,只有眼底深处那簇疯狂的火苗,证明他还“活着”。
老管家陈伯(经过一番“调查”,因“失职”但“忠诚”被罚扣薪俸后,被允许有限活动)端着一碗几乎没动过的粥,小心翼翼地进来,想要劝他吃点东西。看到吴凛这副样子,陈伯心中酸楚,犹豫着开口:“少爷,您这样下去,身子会垮的……林小姐吉人天相,或许……”
“吉人天相?”吴凛猛地转过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陈伯,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她要是吉人天相,就不会被我逼成那样!就不会被人偷偷带走,现在音讯全无!!” 他的怒火瞬间被点燃,扬手就要打翻陈伯手中的粥碗。
就在这时,书房的座机刺耳地响了起来。这个号码,只有极少数核心人物和紧急渠道知道。
吴凛的动作一顿,陈伯趁机将粥碗放下,退到一旁。
吴凛盯着那部响个不停的电话,几秒钟后,猛地扑过去,一把抓起了听筒。
“说!”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急促的男声,是吴家在欧洲某个传统合作家族的代言人:“吴,是我,安德烈。长话短说,我们内部刚刚截获并破译了一段不完整的加密通讯,来源很杂,但指向性很有意思。里面反复提到了‘米兰’、‘健康状况好转’、‘设计’、‘需要更安全的转移’等词,虽然没有直接姓名,但结合你之前让我们留意的……我觉得有必要立刻告诉你。”
米兰!健康状况好转!设计!
这几个关键词像闪电一样劈中了吴凛!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迅速冻结,握着听筒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发出咯咯的轻响。
“通讯内容!具体内容是什么?!有没有位置信息?!”他语速极快,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紧张而变调。
“内容很零碎,像是匆忙中的交谈。提到‘她开始对布料和线条有兴趣’,‘上次在米兰看到的设计工作室似乎有启发’,‘这里还是不够隐蔽,瑞士那边安排好了吗’,‘航班需要调整,避开常规监测’……位置信息非常模糊,只提到了‘原住处’可能已被注意,需要‘尽快离开当前城市’。我们分析,目标很可能近期在米兰停留过,并且有向瑞士转移的计划,但具体时间、方式和落脚点不详。通讯在提及具体转移细节时中断了,无法追踪到实时位置。”
吴凛的大脑飞速运转,过滤着每一个字。米兰!她果然在米兰!而且身体在好转?对设计有兴趣?是丁,她以前就喜欢那些……瑞士!他们要逃去瑞士!
狂喜、嫉妒、愤怒、恐慌……种种情绪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里爆发!他找到了!他终于抓住了一条实实在在的尾巴!
“安德烈!听着!动用你所有能用的资源,给我盯死米兰和瑞士之间的所有交通枢纽!私人机场、小型机场、火车站、边境公路!尤其是前往瑞士方向的!检查所有可疑的飞行计划、车辆、人员!特别是亚裔女性,有男性陪同的!我马上加派人手过去!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在他们离开意大利前,或者在瑞士落地时,给我拦住他们!!”
“吴,这需要时间,而且动静会很大,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我不管!”吴凛嘶吼着打断他,“照我说的做!所有后果我来承担!资金马上到位!我要人!现在就要!!”
挂断电话,吴凛像一头被注射了兴奋剂的野兽,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眼中燃烧着骇人的光芒。他找到了!这一次,是真的找到了!米兰!设计!瑞士!所有碎片都对上了!
他立刻召来心腹,下达了一系列紧急指令:调集在欧洲待命的所有人手,立刻向米兰和瑞士边境集结;通过特殊渠道,向意大利和瑞士的相关部门施压(或利益交换),要求其“配合”查找;甚至准备亲自包机前往欧洲坐镇指挥!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林元元惊慌失措的脸,看到了t.饶子被按倒在地的狼狈样子。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她逃掉!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把她抓回来,锁在身边,永远!
然而,吴凛和他的手下,包括提供信息的安德烈,都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细节,或者说,被那份不完整的通讯误导了。
那份截获的、破碎的加密通讯,确实是真实的。但它并非来自t.饶子和林元元,而是来自另一伙完全不相干的人——一个跨国艺术品走私集团,正在将一批赃物和一位需要“保护”的、知晓内情的年轻女修复师,从米兰转移到瑞士更隐秘的据点。那位女修复师恰好身体欠佳(健康状况好转),对艺术品细节(设计)有研究,走私集团在通讯中使用了大量隐语和代称。
天意再次弄人。一次阴差阳错的通讯截获和关键词联想,将吴凛这把已然烧红淬毒的利刃,引向了完全错误的方向。就在他调兵遣将、志在必得地扑向米兰和瑞士边境,准备布下天罗地网时,真正的林元元,在t.饶子得知吴凛搜索力度异常加大、已引起中间人警觉后,已经提前数日,在极度隐秘的安排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米兰。
他们前往的目的地,并非瑞士,而是与吴凛预判截然相反的、更南方的、一个偏僻而宁静的西西里岛海滨小镇。那里没有豪华公寓,没有设计工作室,只有蔚蓝的大海、古老的石头房子,和足以让任何追踪者迷失其中的、错综复杂的小巷与缓慢流淌的时光。
命运的织网,再次以一种近乎嘲讽的方式,让疯狂的追逐者扑向了空无一物的幻影。而那只伤痕累累、却开始尝试梳理羽毛的鸟儿,正乘着地中海的微风,飞向另一片暂时未被烈焰波及的、平静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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