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的秋日,在t.饶子小心翼翼的守护和林元元缓慢的自我探索中,如流水般滑过。她开始用更多的时间,临摹t.饶子买来的那些时装杂志上的线条,笔触生涩却专注。她偶尔会在t.饶子播放一些舒缓的、不带歌词的纯音乐时,手指无意识地随着节奏在膝盖上轻轻敲击。她甚至能在他讲述一些圈内趣闻或米兰街头见闻时,给予更长时间的聆听,而非立刻陷入放空。虽然她依旧沉默寡言,苍白的脸上鲜有表情,但那种浸入骨髓的、令人窒息的生命死寂感,正在极其缓慢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带着创伤后遗症的疲惫与一种正在艰难重启的、微弱的感知力。
t.饶子像一个最有耐心的园丁,呵护着这株从冻土中挣扎而出的幼苗。他绝口不提过去,不追问她的感受,只是用最日常的、最不具侵略性的方式陪伴。他学会了几道清淡营养的中式汤羹,在她胃口稍好的时候端上桌;他收集了一些米兰小众设计工作室的开放日信息,在她流露出一点点兴趣时提议“只是路过看看”;他甚至在公寓里添置了一个小小的画架和一套基础颜料,放在阳光最好的角落,并不催促她使用,只是让它存在于那里,像一个沉默的邀请。
他知道危险并未远离。吴凛的搜寻如同潜伏在深海之下的巨兽,阴影始终笼罩。他通过隐秘渠道得知,吴凛在国内近乎疯狂的搜索未果后,已将重心转向海外,尤其是在欧洲的活动明显增多。悬赏的价码再次被抬高,一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信息商人”开始活跃。t.饶子不得不更加谨慎,减少了带林元元外出的频率,并通过那位可靠的中间人,开始物色更隐蔽、也更远离吴家传统势力范围的下一站落脚点——或许是一个瑞士的小镇,或许是北欧的某个宁静城市。
林元元似乎也隐约察觉到了空气中那份无形的紧绷。她没有问,但有一次,当t.饶子接完一个加密电话后眉头微蹙时,她正坐在画架前,对着空白的画布出神。她抬起眼,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极其缓慢地,将目光移向窗外明净的天空,轻声说了句:“……天阴了。”
那不是陈述天气。t.饶子听懂了。她在用她的方式,表达某种感知和……或许是担忧?他的心猛地一软,随即是更深的酸楚和决心。他走到她身边,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她平齐,声音温柔而坚定:“嗯,可能快下雨了。不过没关系,我们在屋子里,很安全。而且,雨总会停的,太阳也总会出来的。”
林元元静静地回望着他,那双曾经空洞如枯井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极其微小的东西闪烁了一下,又迅速归于沉寂。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低下头,拿起一支炭笔,在画布的一角,极其缓慢地,画下了一条曲折的、颤抖的线。
那像是一条路。
又像是一道未愈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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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大洋彼岸,吴凛的炼狱正在升级。日复一日的搜寻无果,像钝刀子割肉,一点点凌迟着他残存的理智。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听汇报、发指令,开始亲自介入一些最隐秘、也最肮脏的渠道。
他坐在书房里,窗帘紧闭,只有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瘦削嶙峋、如同鬼魅般的脸。屏幕上,是暗网某个加密聊天室的界面。对方的头像是一片漆黑,代号“幽灵”。吴凛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因为用力而关节泛白。
“再加一倍。我只要确切位置,活要见人,死……”他敲下这两个字时,手指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几乎按错键,“……死要见尸。不计代价。”
“幽灵”很快回复,文字冰冷而高效:“目标可能受到专业反追踪保护。欧洲最近有几个敏感人物失踪,手法类似。需要时间,以及……更高的权限去触碰某些‘防火墙’。”
所谓的“防火墙”,指的是某些国家级的情报监控系统或高度加密的私人安保网络。吴凛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风险巨大,且一旦触及,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连锁反应。但他已经顾不上了。林元元的消失,像一个黑洞,吸走了他所有的冷静、权衡,甚至是对家族责任的最后一丝顾忌。
“权限我给你。资金不是问题。我要结果,越快越好。”他几乎是咬着牙打下这行字。
“明白。预付70%,信息确认后付清尾款。预计启动时间,72小时。”
关闭聊天室,吴凛瘫倒在椅背上,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布满冷汗。他知道自己在玩火,甚至可能将整个吴家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但他停不下来。找不到她,他感觉自己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被无形的火焰焚烧,从五脏六腑到四肢百骸,没有一寸不疼,没有一刻安宁。
他开始频繁地做同一个噩梦。梦里,林元元穿着那件他最后送她的红色礼服,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边缘,背对着他。他拼命呼喊,奔跑,却永远无法拉近与她的距离。然后,她会缓缓回过头,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平滑的、惨白的皮肤,对着他,无声地“说”:“你找不到我的。永远也找不到。”
每次从这样的噩梦中惊醒,他都浑身湿透,如同从水里捞出来,心脏狂跳得像是要炸开。他会冲进主卧(他依旧睡在那里,仿佛是一种自虐),打开所有的灯,疯狂地翻找,哪怕明明知道空无一物。有时,他会对着空气嘶吼,咒骂t.饶子,咒骂艾米,咒骂陈伯,咒骂所有可能帮助她离开的人,也咒骂他自己。他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稳定,时而暴怒癫狂,砸毁触手可及的一切;时而陷入呆滞,对着窗外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离体。
陈伯被限制在别墅内,看着少爷日益疯魔的样子,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悔恨和矛盾。他不知道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是错。艾米医生传来过两次极其隐晦的平安讯息,只告诉他“女孩在安全的地方,开始缓慢恢复”,这让他稍感安慰,但面对眼前这个正在自我毁灭的吴凛,那点安慰又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这天夜里,吴凛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他没有开灯,赤着脚,像个幽灵一样在黑暗的别墅里游荡。不知不觉,他走到了那间曾经关押林元元的地下密室门口。暗门紧闭,像一道丑陋的伤疤。
他站了很久,然后伸出手,颤抖着输入了密码。门滑开,里面阴冷潮湿的空气混合着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那盏昏黄的白炽灯还亮着,照着里面简陋的铁床和光秃秃的水泥墙壁。这里的一切,都保持着林元元最后离开时的样子,甚至地上那滩早已干涸的、混合了清水和玻璃碎屑的污迹还在。
吴凛一步步走进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走到铁床边,缓缓伸出手,抚摸着那冰冷粗糙的床垫。这里,他曾将她推入绝望的深渊。这里,也见证了他第一次因为害怕失去她而崩溃跪地。
他仿佛还能看到她蜷缩在角落的身影,看到她苍白脆弱的脸上那双死寂的眼睛。巨大的痛苦和悔恨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就在那片污迹旁边。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粗糙的地面,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没有声音,只有压抑到了极致的、破碎的哽咽从喉咙深处溢出。滚烫的泪水砸落在灰尘里,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元元……对不起……对不起……”他反复地、语无伦次地呢喃着,像最虔诚的信徒在忏悔,又像最绝望的囚徒在哀求,“回来……求你回来……我什么都改……我再也不逼你了……再也不关着你了……你要怎样都行……只要……只要你回来……”
空荡的密室里,只有他卑微痛苦的呓语在回响,无人应答。
他知道,她很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他失去了她,不是以她死亡的方式,而是以她主动逃离、并且可能永远不再回头的方式。这种失去,比死亡更让他难以承受。死亡至少还有一个明确的终点,而逃离,意味着她可能在世界某个角落,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沐浴着他无法给予的阳光,甚至……对着另一个男人,展露他再也看不到的笑容。
这个想象几乎要让他发狂!
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里翻涌着毁天灭地的疯狂和偏执。不!他不能接受!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就算把这个世界翻过来,他也一定要找到她!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就算她恨他,怕他,厌他,她也必须待在他身边!哪怕是用锁链锁着,用牢笼关着,哪怕她只剩下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他也绝不允许她离开!
一股暴戾到极致的情绪冲破了他最后一点脆弱的防线。他猛地站起身,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冲出了密室,冲回书房。他打开电脑,再次联系上“幽灵”,手指因为激动和疯狂而颤抖着,敲下一行字:
“启动所有方案!我要不惜一切代价!我要立刻!马上!知道她在哪里!!”
电脑屏幕的光,映着他扭曲狰狞的面容,如同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为了找回那只断线的风筝,他不惜点燃焚城烈焰,哪怕最终烧毁的,是他自己,和他所拥有的一切。
米兰公寓里,林元元在睡梦中不安地蹙了蹙眉,似乎感应到了某种遥远而危险的悸动。窗外的月光皎洁,静静流淌进来,照亮她枕边那本摊开的、画着凌乱线条的素描本,和床头柜上那杯早已凉透的、t.饶子睡前为她准备的安神茶。
风暴,正在加速凝聚。而那只刚刚试图梳理羽毛、想要重新学习飞翔的鸟儿,尚未察觉,天际线处,那片看似平静的乌云背后,正在酝酿着足以撕裂天空的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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