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末,天色依旧漆黑如墨。
西山脚下的土地庙里,只有几簇篝火在噼啪作响,映照着几张疲惫而紧张的面孔。
赵煜躺在临时铺就的草垫上,身上盖着夜枭的外袍。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如同浸了水的宣纸,呼吸微弱而急促。腰肋处的绷带已被重新包扎过,但仍有暗红色的血渍缓慢洇出。
张老拐跪坐在旁,枯瘦的手指搭在赵煜腕上,眉头拧得死紧。
“脉象……更乱了。”他声音沙哑,抬头看向围拢过来的几人,“高烧不退,脏腑气机虚弱得像风中残烛。之前为激活那圆片和白石,他怕是抽干了最后一点元气。再这样下去,不出两个时辰……”
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
夜枭的左臂用布条吊在胸前,右手紧握刀柄,指节发白。他环视破败的庙堂:落月靠坐在墙角,闭目调息,背后的伤口虽已止血,但整个人气息萎靡;文仲蹲在火堆旁,借着火光翻看那皮质符纹残片,神情专注却难掩焦虑;甲一和乙五互相倚靠着,勉强保持清醒;丁七守在门口,大腿的咬伤处裹着厚布,脸色因失血而蜡黄。
庙外,风声呜咽,隐约还能听见远处山林中传来的、不似正常野兽的嚎叫。
“药呢?”夜枭问。
张老拐摇头:“金疮药、消炎散都用完了。老瞎子给的避瘴丸,刚才驱散兽群时全数耗尽。现在……”他翻弄着药箱底层,只找出几味寻常的止血草叶,“这些,顶不住这等伤势。”
文仲忽然抬头:“老先生的路线木片呢?”
吴伯连忙从怀中掏出那块粗糙的木片,递过去。木片上刻着的符号在火光中清晰:最左侧是一座简笔山(应是他们所在的西山),一个西向箭头指向一个半圆形图案(土地庙),再往右是更高的山形,接着是一个叉或十字标记,最后是类似水流或云雾的纹路。
“叉或十字……”文仲喃喃,“通常表示‘危险’或‘切勿靠近’,但老瞎子特意标记,又指向水流或云雾……会不会是‘水源地,但有险情’?亦或是……接应点?”
“胡四的人马说在‘西山坳老槐树’接应,”夜枭回忆,“但那位置在南边偏西,按木片,老瞎子让我们‘往西,别往南’。”
“因为南边有‘秽气’渗透?”落月忽然开口,她仍闭着眼,鼻翼微微翕动,“我能闻到……风里有股阴湿的腐味,从南城方向飘来,越来越浓。”
众人心头一凛。
文仲快速道:“‘秽气’沿地脉水流扩散。南城地势低洼,水道纵横,渗透最快。西山虽高,但若往南走低处,很可能撞上渗透前沿。老瞎子让我们向西往更高处走,一是避开渗透主方向,二是高处气流活络,秽气难以沉积。”
“那这个十字标记……”夜枭盯着木片。
“可能意味着,高处那个水源地或接应点,本身也有问题。”文仲面色凝重,“或是已有渗透体污染迹象,或是……有其他势力盘踞。”
庙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殿下等不了了。”张老拐声音发颤,“必须立刻找到能静养的地方,还有药!真正的良药!”
(系统提示:昨日于永丰仓、吴伯家连续激战,赵煜始终未得喘息,未触发“每日抽奖”。当前处于相对静止、危机暂缓环境,符合“每日一次免费抽奖”触发条件。物品须由配角“合理发现”,效果需去玄幻化、合理化。)
就在此时——
赵煜昏迷中,无意识的手指微微抽搐了一下。右掌心融合的星盘令牌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温热,仿佛在呼应着什么。
紧接着,他怀中某物,轻轻“咔”了一声。
声音极轻,但在寂静的庙堂里,却被听觉最敏锐的落月捕捉到了。
“他怀里……有东西响。”落月睁开眼,看向赵煜胸口。
夜枭立刻上前,小心地从赵煜内襟中摸索。先触到的是那个翠绿色的药液空瓶——瓶身冰凉。但当他的手指触到瓶口塞着的那个普通木塞时,动作一顿。
木塞……似乎在微微发烫?
他轻轻拔出木塞。
一股极其清淡、却令人精神一振的奇异香气,悄然弥漫开来。这香气与瓶中残留的药香相似,但又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阳光晒过干草的温煦感。
“这是……”张老拐猛地凑近,鼻子使劲嗅了嗅,浑浊的眼睛骤然亮起,“这木塞……浸透了药液精华!虽然极淡,但……这香气,老夫行医数十年从未闻过!它……它在调和周围的‘气’!”
众人明显感觉到,木塞拿出后,庙内那股因众人伤病、焦虑而产生的沉闷压抑感,似乎被这股若有若无的香气悄然抚平了些许。连赵煜紧蹙的眉头,都仿佛放松了一瞬。
“前朝秘药‘和气温阳散’的药引载体?”文仲立刻给出符合本世界认知的推测,“古籍有载,某些珍稀方剂,其盛装器皿的塞子需特制木材浸泡,以温养药性、防止逸散。这木塞长期接触那神奇药液,想必浸染了药性精华,虽不及原液万一,但或许……还有些许温养经脉、调和气血的残效?”
张老拐如获至宝,双手颤抖着接过木塞:“对……对!香气入窍,可安神定魄;残效入血,或能暂稳心脉!虽不能治伤,但或许能为殿下争取一点时间!”他立刻将木塞凑近赵煜鼻端,让其缓缓吸入那微不可察的香气。
奇迹般地,赵煜原本急促的呼吸,竟然真的略微平缓了一点点。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那股死气似乎被稍稍遏制。
夜枭当机立断:“不能等了。立刻按木片指示,向西转移。甲一、乙五,你二人伤势太重,与吴伯一起抬担架,务必平稳。丁七,你腿伤能走吗?”
丁七咬牙点头:“能!”
“好,你负责侧翼警戒。落月姑娘,烦请你前方探路,注意气味与能量异常。文大人,你与我居中策应,随时分析线索。张老先生,你专心看护殿下。”夜枭快速分配,“此地不宜久留,高顺的搜捕队迟早会扩大范围到城外,渗透体也在扩散。我们必须在天亮前,找到下一个落脚点,最好能有干净水源和隐蔽性。”
众人再无异议,迅速行动起来。
担架被小心抬起。赵煜在昏迷中,似乎感应到了移动,眉头又皱了起来,但鼻端萦绕的那丝温煦香气,让他并未激烈反应。
土地庙的门被推开,凛冽的晨风灌入。
天色依旧漆黑,但东方天际已透出一线极淡的鱼肚白。冬月初七的清晨,寒冷刺骨。
一行人悄然没入西山更加茂密、崎岖的林木之中,向着西方,向着那块刻有“十字”标记的未知之地,艰难行去。
落月走在最前,她的身影在昏暗林间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鼻尖不断捕捉着风中信息:泥土的腥气、腐烂落叶的味道、远处野兽的躁动……以及,那一丝始终萦绕不散的、来自南方的阴湿“秽气”。
她回头看了一眼被抬着的赵煜。
那个木塞的发现,是一线微光。但这点微光,能否照亮他们通往生机的路?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必须向前走。
山林深处,隐约传来流水淙淙之声。
而木片上那个“十字”标记,如同一个沉默的警告,悬在每个人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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