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是青黑色的。
石料采自城南三十里的采石场,质地坚硬,纹理如云。
刻工是随军的老匠人,姓王,陇西人,祖传三代刻碑。
他凿下第一锤时,石屑飞溅,在晨光中像细碎的金粉。
“大汉南天竺州”六个字,刘禅亲笔。
笔锋刚劲,转折处有刀戟之气。
王匠人照着拓本,錾子一点一点啃进石面。
每凿一笔,便有新征募的萨塔劳工抬水来浇,冲去石粉,露出深深的刻痕。
徐庶站在碑旁监工,手里拿着户籍册——三日来,他已登记萨塔都城及周边七万户,二十三万口。
反抗者斩了十七人,余者皆俯首。
“刺史大人。”一个萨塔老吏颤巍巍上前,双手捧上一卷羊皮,“这是……王族田产、金库、香料坊的清单。小人已按汉文誊抄。”
徐庶接过,扫了一眼。
数字惊人。
黄金二十七万两,白银八十万两,香料堆积如小山,其中一种名为“胡椒”的黑粒,竟有三千石之多。
“按陛下令,”徐庶合上册子,“王族私产尽数充公,转为州府库藏。但尔等旧吏若愿效力,可留任试用三月,合格者续用。”
老吏跪地叩首:“谢大人恩典!小人必尽心竭力!”
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
一队汉军押着数十辆囚车驶来。
车里是萨塔王普拉卡什及其家眷、重臣。
普拉卡什披发跣足,锁链加身,但腰杆挺得笔直。
经过石碑时,他抬头看了一眼,瞳孔剧烈收缩。
那目光里有恨,有悔,有不甘。
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停车。”徐庶走过去。
囚车停下。
普拉卡什与他对视,嘶声道:“要杀便杀,何必立碑羞辱?”
“非羞辱。”徐庶平静道,“是为告诉后来者:此地已归汉。你若肯降,陛下许你侯爵,迁居洛阳,安度余生。”
“然后像阿尔达班五世那样,跪着活?”普拉卡什冷笑。
“跪着活,总比站着死强。”徐庶转身,“况且,你那些藏在南方山区的旧部,若知你降了,或许也就散了。少死些人,不好么?”
普拉卡什沉默。
囚车继续前行。
他的幼子——一个不过十岁的男孩,从车栏缝隙伸出手,指着石碑上未干的红漆问:“父王,那是什么字?”
普拉卡什闭目,良久,哑声道:“是……‘汉’字。”
男孩似懂非懂,却低声模仿:“汉……”
声音稚嫩,在晨风中飘散。
碑成是在午后。
朱砂填入刻痕时,围观百姓寂静无声。
许多萨塔老人低头垂泪,年轻人眼神复杂,孩童则好奇张望。
汉军士兵持戈肃立,阳光在甲胄上反射出冷硬的光。
刘禅没有亲自到场。
他在王宫接见另一群人——以萨塔大祭司为首的三百僧侣。
这些僧侣掌握着萨塔人的信仰,也掌握着大片寺庙田产、佃户。
“陛下。”大祭司以额触地,“我等愿率众归汉,只求……保留寺庙,容我等继续侍奉神明。”
刘禅把玩着一串琥珀念珠——这是从普拉卡什宝库中翻出的。
他抬眼看着阶下这些披着赭红僧袍的老者,缓缓道:“神明可敬,但僧侣不可干政,寺庙田产需纳税,此乃汉律。”
“可自古僧产不税……”有年轻僧侣忍不住开口。
话未说完,被大祭司厉声喝止。
刘禅笑了:“自古?自古萨塔国还在呢。”
殿内一静。
“朕准你们保留寺庙,也准你们传教。”刘禅起身,走到大祭司面前,“但有三条:一,不得煽动百姓抗汉;二,寺庙需设汉学馆,教孩童识字算术;三,僧侣需学《论语》、《孟子》,三月后考试,合格者方可继续主持寺庙。”
这是要改造他们的头脑。
大祭司脸色灰败,却不得不叩首:“谨遵陛下旨意。”
正此时,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关银屏快步走入,顾不得礼仪,低声道:“陛下,罗马使团到了!距城不足十里,仪仗浩大,打着紫金旗,护卫皆重甲步兵。”
刘禅挑眉:“来了多少人?”
“正使一人,副使三人,随员五十,护卫三百。另……有车队,满载箱笼,似是礼物。”
“礼物?”刘禅冷笑,“黄鼠狼给鸡拜年。让他们在城外驿馆等候,朕明日再见。”
“可他们要求即刻觐见,说……”关银屏顿了顿,“说‘延误时辰,便是对罗马元老院不敬’。”
殿内众将闻言,皆露怒色。
关羽按刀:“狂妄!”
“让他们狂。”刘禅坐回王座,“传令:紧闭城门,就说朕正在审理萨塔战犯,无暇接见。让他们在城外等着,等够了,自然就懂规矩了。”
“若是硬闯?”
“那就试试。”刘禅眼中寒光一闪,“朕正愁没理由,扣下这三百套罗马重甲。”
罗马使团在城外等了整整一天一夜。
正使马库斯年约四十,鹰钩鼻,深目,披紫边白袍,腰悬镶宝石的罗马短剑。
他站在驿馆二楼,望着紧闭的城门,脸色越来越沉。
“汉人这是故意羞辱。”副使低声道。
“他们赢了萨塔,自然嚣张。”马库斯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是元老院签发的正式国书,盖着朱红鹰徽印,“但很快,他们就会知道,罗马的威严,不容挑衅。”
次日辰时,城门终于开了。
一队汉军骑兵出城,领队的竟是个年轻将领——邓艾。
他勒马驿馆前,用生硬拉丁语道:“大汉皇帝陛下,召罗马使臣觐见。只准正副使四人入城,护卫留此。”
“荒谬!”一名副使怒道,“罗马使臣出行,必有卫队仪仗!这是千年惯例!”
邓艾面无表情:“此地是大汉南天竺州,行的是汉律。要么四人入城,要么请回。”
马库斯抬手止住副使,盯着邓艾看了片刻,忽然笑了:“好,依你们。我倒要看看,东方皇帝是何等人物。”
他只带两名副使,四人轻装简从,随邓艾入城。
街道两侧,汉军五步一岗,长戟如林。
百姓被勒令闭户,但仍有胆大的从窗缝窥视。
马库斯注意到,许多房屋门楣上已贴了红纸,纸上写着方块字——应是汉字的春联或符咒。
文化渗透的速度,比想象中快。
王宫前,仪仗更盛。
赵云、魏延、姜维、吕玲绮等将分列阶下,甲胄鲜明,刀剑出鞘半寸。
这不是迎接,是威慑。
马库斯面不改色,昂首踏入大殿。
刘禅端坐主位,左右庞统、徐庶侍立。没有赐座,没有茶水,只有肃杀。
“罗马使臣马库斯,见过大汉皇帝陛下。”马库斯抚胸行礼,却不跪。
“国书。”刘禅只吐二字。
马库斯从怀中取出羊皮卷,双手递上。书记官接过,展开翻译。
内容不出所料:谴责汉军入侵萨塔,要求汉军退出南天竺,恢复萨塔王位。末了威胁——若不从,罗马将“采取必要措施”。
殿内鸦雀无声。
刘禅听完,沉默三息。
然后他伸手,从书记官手中取过羊皮卷,看也不看,走到殿侧的火盆边。
羊皮一角凑近炭火。
嗤——
焦烟冒起,羊皮卷曲、发黑,迅速燃成一团火。刘禅松手,残灰落入盆中,几点火星飘起,又熄灭。
马库斯脸色剧变:“你竟敢焚毁罗马国书!”
“朕烧了,又如何?”刘禅转身,目光如刀,“回去告诉元老院:大汉疆土,寸土不让。萨塔已归汉,便是汉土。若敢来犯——”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朕便让罗马尝尝‘惊雷’的厉害。”
马库斯怒极反笑:“好!好一个东方皇帝!但你可知道,罗马第三军团已在海上,第四军团已在叙利亚集结!只需元老院一声令下,百万大军便可东征!”
“那就让他们来。”关羽踏前一步,青龙刀顿地,铿然作响,“来一个,某杀一个;来百万,某杀百万!”
杀气如实质,压得两名副使踉跄后退。
马库斯强撑站立,咬牙道:“既如此,便战场见!”
他转身欲走。
“且慢。”庞统忽然开口。
马库斯回头。
庞统羽扇轻摇:“两国交兵,不斩来使。陛下仁义,放尔等归去。但既来一趟,总该带些礼物回去。”
他击掌。
四名士卒抬上一口木箱。箱盖打开,内里是堆成小山的块茎——红薯,个个饱满,表皮紫红。
“此物名‘红薯’,亩产三十石,耐旱耐瘠。”庞统微笑,“赠予罗马,算是大汉一点心意。愿贵国百姓,从此免于饥馁。”
马库斯怔住。
这是羞辱,还是真心?他分不清。
刘禅此时道:“另,朕派一人随你们回去。”
“谁?”
“你们的顾问,卢修斯。”刘禅看向殿侧——卢修斯已被押出,虽未上镣铐,但面色憔悴,“他既熟悉东方,便回去告诉元老院:大汉,不是他们想象的蛮荒之地。”
卢修斯抬头,与马库斯目光相触。
那一瞬,马库斯看见他眼中深藏的恐惧,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走吧。”刘禅摆手,“趁朕还未改主意。”
马库斯深深看了刘禅一眼,终于躬身——这次腰弯得很低。
然后转身,带着红薯与卢修斯,快步出殿。
殿外阳光刺眼。
他听见身后传来汉军将士的哄笑,听见城门缓缓关闭的轧轧声。
手中紧握的拳头,指甲陷进肉里,渗出血丝。
当夜,刘禅登城远眺。
罗马使团的车队已变成地平线上的小黑点,正向西疾行。
“陛下真放他们走?”庞统问。
“卢修斯是个聪明人。”刘禅望着西方,“他见识过红衣炮,见识过铁蒺藜,见识过我们如何破萨塔。他回去说的话,会比马库斯的威胁更有用。”
“但罗马不会罢休。”
“朕知道。”刘禅转身,“所以该准备了。陆逊的水师,到何处了?”
关银屏呈上刚到的鸽信:“三日前已出马六甲海峡,正沿印度西岸北上。甘宁将军报:已发现罗马运输船队踪迹,约百艘,距海岸三百里。”
“好。”刘禅眼中闪过厉色,“告诉甘宁:不必请示,可自主接战。朕要第三军团,永远到不了印度。”
夜风吹动城头汉旗。
旗面猎猎,像战鼓前的最后一次深呼吸。
而西方,罗马元老院的议政厅里,关于是否东征的辩论,正进入最后表决阶段。
东西两大帝国的第一次正式碰撞,已在海上悄然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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