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是在谷雨那日午时到的。
信使不是飞鸽,是人——暗卫十七,关银屏麾下最得力的细作之一。
他从罗马城日夜兼程,换马不换人,抵泰西封时,左腿已溃烂生蛆,进殿便扑倒在地,怀中掏出个浸血的油布包。
布包里是一截断指。
指节粗大,中指,指甲缝里嵌着墨迹——是文书吏的手。
断指下压着一块羊皮碎片,焦黑边缘还能辨认出半个汉字:“……使……”
“卢修斯先生……”暗卫十七声音嘶哑如破风箱,“三日前……罗马元老院议事厅……当庭斩了……连随行汉吏八人……尽数……”
话未说完,气绝。
殿内死寂。
刘禅盯着那截断指,看了很久。
然后他伸手,拿起案上那枚羊脂玉杯——是年初西域和田进贡的,温润如脂,雕着蟠龙纹。
他握紧,抬手。
玉杯砸在殿柱上,碎片四溅。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一片碎玉崩到庞统脚边,他低头,看见玉屑在日光中泛着冷光。
“好。”刘禅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很好。”
他起身,走到殿门前。
门外阳光炽烈,照得宫前广场的白石地面晃眼。
远处,波斯州新设的学堂里传来孩童念《三字经》的声音,稚嫩整齐。
“徐庶。”
“臣在。”
“拟征兵令。”刘禅背对众人,“西域都护府征兵十万,波斯州二十万,贵霜州十万,南天竺州十万,百越州十万,草原各部二十万,中原、河北、江南各二十万。”
他顿了顿:“合计……一百万。够么?”
徐庶心算:“若加洛阳禁军、水师、各州常备,可凑一百二十万。然粮草……”
“粮草不用担心。”刘禅转身,“去岁美洲红薯、土豆、玉米已在中原、江南、两河平原推广,三季皆收,各州粮仓皆满。徐元直,你算过么?如今大汉一亩地,能养几人?”
徐庶深吸口气:“若尽种新粮……亩产三十石,一亩可养五人。”
“那便够了。”刘禅看向诸葛月儿,“红衣大炮现有几门?”
“四十一门。”诸葛月儿答,“若将金铁州新运来的铁料全部铸炮……三月内,可增到一百门。”
“不够。”刘禅摇头,“要三百门。炮身不必太重,要能驮在马车上,随军机动。”
“那需扩建工坊……”
“从波斯、贵霜征工匠,按汉匠传授技法,三班轮作。”刘禅看向马钧——这位大匠正蹲在殿角研究一块罗马弩机构件,闻言抬头。
“马先生,可能做到?”
马钧沉默片刻,伸出三根手指:“三百门,需……五万工匠,铁矿不限。但若要轻便,需改铸钢法——金铁州的赤铁含硫低,可炼精钢。”
“准。”刘禅又看向关银屏,“罗马军情?”
关银屏展开地图:“罗马主力集结于叙利亚、埃及两地,号称五十万。但其真正精锐是第三、第四、第五军团,各五万人,皆重步兵。另,高卢、日耳曼、不列颠附庸军约三十万,战力参差。”
“水师呢?”
“战船三百艘,其中三层桨座巨舰四十艘,每舰载兵八百。但我军蒸汽铁壳船已有三十艘,每舰配红衣炮八门,机动、火力皆胜。”
刘禅点头:“传令陆逊、甘宁:水师不必再巡弋,直出红海,截击罗马运输船队。若遇敌主力,可战则战,不可战则扰,断其粮道。”
“陆将军问:若罗马海军集结……”
“那就打一场大海战。”刘禅眼中寒光一闪,“让罗马人知道,大洋,从此也姓汉。”
誓师是在一月后。
泰西封城外,百里平川。
一百二十万大军列阵,旌旗如林,甲胄似海。
西域骑兵着皮甲,持弯弓;波斯步兵披锁子甲,握长矛;草原轻骑背负角弓,马侧悬套索;百越藤甲兵执短刀,臂缚藤牌;中原重步兵持大戟,步伐如一。
中军,十万玄甲铁骑肃立。
这是刘禅的亲军,人人披玄色鱼鳞甲,马披皮甲,鞍挂“惊雷”短铳。这些火器经过诸葛月儿改良,射程增至八十步,可三连发。
刘禅登上九丈高台。
他今日着金甲,披玄氅,腰间归一玄铁枪。身后,关羽、赵云、马超、魏延、张飞(已自江东赶回)五将按刀而立。再后,姜维、邓艾、钟会、关兴、张苞、赵广、赵统、黄叙等少壮将领甲胄鲜明。
台下,百万将士仰首。
风吹旗响,猎猎如涛。
刘禅展开檄文——是徐庶连夜所拟,以汉隶书写,朱砂勾红,字字如刀:
“朕承天命,统御八荒。南平百越,北定草原,东收倭岛,西开波斯。本欲安民止戈,奈何罗马猖狂!”
他声音以内力送出,如洪钟大吕,回荡原野:
“斩我使节,辱我国体,窥我疆土,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今朕亲率王师,西征讨逆。凡我大汉将士,当奋勇向前,涤荡西戎!”
百万军齐吼:“战!战!战!”
声浪如雷,震得远山回响。
刘禅拔剑,剑指西方:“此去,不破罗马,誓不还朝!”
“不破罗马!誓不还朝!”山呼海啸。
誓毕,刘禅下台,走向中军大纛。
庞统随行,低声道:“陛下,陆逊将军飞鸽传书:已在阿拉伯海发现罗马第三军团船队,计战舰八十艘,运输船二百。甘宁请战。”
“准。”刘禅翻身上马,“告诉伯言:此战不必惜船,但求全歼。朕要第三军团,未登岸便葬身鱼腹。”
“那陆路……”
“陆路按计行事。”刘禅抖缰,墨影长嘶,“大军分三路:赵云、马超率草原轻骑为北路,走黑海沿岸;朕亲率中军,经安纳托利亚;关羽、魏延率南路军,走叙利亚沙漠。三路并进,会师安纳托利亚平原。”
“罗马必在那里决战。”庞统羽扇轻摇,“西庇阿已受命为东方统帅,此人善守,必以重步兵方阵迎战。”
“那就破他的方阵。”刘禅望向西方天际,那里云层低垂,像压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用红衣炮破,用惊雷破,用大汉男儿的血性破。”
他顿了顿,忽然问:“红薯种子,送到罗马了么?”
“马库斯带回去了,但……”
“但元老院不会在意。”刘禅笑了,“他们眼中只有黄金与疆土。也好,等他们饿肚子的时候,会想起朕的礼物。”
号角长鸣,大军开拔。
马蹄踏地声、车轮滚动声、甲胄摩擦声混成一片沉闷的轰鸣,如大地的心跳。
烟尘冲天而起,遮蔽了半边天空。
队伍中,石敢当扛着大刀,对身旁刚从硫磺矿救出的少年刘煌咧嘴:“小子,怕不?”
刘煌摇头,手中紧握一杆短矛——是姜维给他的。
“不怕就好。”石敢当拍拍他肩膀,“跟着俺,教你砍罗马人的铁壳子!”
更后方,许靖坐在辎重车上,正翻阅一卷罗马地理志。他抬头,望向渐远的泰西封城墙。
城墙上的“大汉波斯州”石碑,在夕阳下只剩一个小黑点。
此去万里。
不知多少人能还。
他轻叹,合上书卷。
同一时刻,印度洋,北纬十五度。
陆逊站在蒸汽铁壳船“破浪号”的舰桥上,单筒望远镜中,已能看见海平线上密密麻麻的帆影。那是罗马第三军团的船队,正借西南季风,向印度海岸疾驰。
“甘宁将军到哪了?”他问。
副将答:“‘飞蛟号’率十舰已绕至敌后,截其退路。”
“好。”陆逊放下望远镜,“传令:全舰队升战旗,填装火药,校准炮位。半时辰后——”
他抽出佩剑,剑锋映着烈日:
“接敌!”
海风骤紧。
三十艘蒸汽铁壳船烟囱喷出浓烟,轮机轰鸣,如一群钢铁巨鲸,破浪前行。
西方,两大帝国的第一次碰撞,将在海上引爆。
而东方,一百二十万大军,正滚滚西去。
如洪流,如飓风。
无可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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