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堂的队伍消失在东南方向的地平线,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未在林风心中留下太多涟漪。
短暂的插曲过后,寂灭荒原再次以它亘古不变的苍茫与寂静,将孤独的旅人拥入怀中。
林风选择的方向略偏向东,既是为了避开百草堂可能的前进路线,减少不必要的接触,也是基于地听令对地脉流向的模糊感知:东面的能量似乎更为平稳有序一些。
夜幕很快降临。
荒原的夜,与白昼截然不同,失去了太阳的炙烤,气温骤降,呵气成霜。
天幕却仿佛被拉近了许多,呈现出一种深邃剔透的墨蓝色,无数星辰如同被打碎的钻石,密密麻麻地洒满苍穹,璀璨得令人心醉,也寂静得令人心慌。
这里的星空,与地球截然不同,也与黑铁镇被烟尘遮蔽的夜空大相径庭。
陌生的星座勾勒出神秘而古老的图案,一条由无数细小星尘组成的、横贯天际的璀璨光带——此界之人称之为“星河”或“星垣”,静静流淌,散发着朦胧而浩瀚的光辉。
林风找了一处背风的土坡停下脚步,并未生火。
火光在如此开阔的荒原夜间,无异于最好的靶子。
他嚼着冰冷坚硬的肉干,仰头望着这陌生而壮丽的星空,一种渺小与孤寂感油然而生。
在这浩瀚无垠的宇宙面前,个人的恩怨情仇、挣扎求存,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然而,这种感悟并未让他消沉,反而让他的心绪变得更加沉淀和开阔。
他的目光不再局限于脚下的土地和眼前的危机,而是尝试着去辨认、去记忆这片陌生的星图。
在矿洞时,他曾从一些老矿奴零星的、夹杂着传说与迷信的闲聊中,听过只言片语的星辰知识。
后来在黑铁镇墨渊的旧书店里,也曾在某本残破古籍上瞥见过简陋的星图。
此刻,那些碎片化的记忆逐渐被唤醒。
他努力辨认着,那颗格外明亮、带着淡蓝色光晕的,似乎是“北辰星”,据说是北方区域的指引。
那几颗排列成扭曲长矛状的,好像是“伐星”,主兵戈,还有那组成巨大蝎子图案的“天蝎星垣”……
就在他沉浸于对星空的探索与回忆时,丹田内一直安静温养的“种子”,忽然微微震动了一下,传递出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意念。
那并非语言,更像是一种本能的“指向”和“共鸣”。
林风心中一动,立刻集中精神,感受着“种子”的指引,他发现,“种子”的意念,似乎与星空中的某一片区域产生了隐约的联系。
他顺着那丝感应抬头望去,目光落在了那条横贯天际的璀璨星河深处。
在那里,有几颗极其明亮、排列成一个微妙漏斗形状的星辰,正散发着柔和却坚定的光芒。
“种子”的共鸣,正是源于那几颗星辰!
这是……
林风福至心灵,立刻将“种子”的感应与脑海中那些残缺的星图知识对应。
仔细辨认后,他依稀想起,那几颗星辰似乎被称为“璇玑星群”,在古老的记载中,被认为与“空间”、“维度”、“指引”等概念相关,但具体含义早已失传,多被视为神话传说。
而此刻,“种子”竟然与这片星群产生了共鸣?
难道“种子”的来历,与这片星空有关?
或者说,它能通过星辰来辨别方向,甚至……更多?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他尝试着放松身心,将更多的意念沉入“种子”,同时仰望着那片璇玑星群。
渐渐地,一种奇妙的感应产生了。
他感觉“种子”仿佛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罗盘,而远方的璇玑星群,便是指引方向的磁极。
一种模糊但却真实不虚的方位感,透过“种子”,直接印入他的脑海。
那方向并非正东,也非东南,而是偏向东北,一个与他手中地图标注、以及原本计划略有偏差的方向。
“种子”在指引他去往那个方向,为什么,那里有什么?
林风心中充满惊疑与好奇,他再次摊开那份得自百草堂的精细地图,对照着脑海中的星辰方位感进行比对。
地图上,东北方向深入荒原腹地,标注更加简略,只有大片大片的空白和代表危险的骷髅头标记,以及一条蜿蜒流向、最终注入赤水河的支流——枯沙河。
地图边缘,接近羊皮卷边界的地方,才隐约有一个极小的人类聚集点标记,名为“苦泉镇”,旁边用小字备注:荒原遗民,排外,补给困难。
无论怎么看,这都不是一条好路,远比直接前往流火城方向更加危险和未知。
是相信地图的经验判断,还是相信“种子”这突如其来的星辰指引?
林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目光再次投向星空,那片璇玑星群依旧静谧而璀璨,与“种子”的共鸣持续而稳定,不似作伪。
回想这一路,“种子”虽来历神秘,却数次救他于危难,其净化之能、对邪恶的克制、乃至助他突破、领悟煞劲,都显示出它非凡的品阶与灵性。
它的指引,或许并非空穴来风。
风险固然巨大,但机遇往往也与风险并存。
继续按照常规路线前往流火城,固然相对安全,但也意味着可能一头撞上幽阁的暗桩或更多麻烦。
而“种子”指引的这条路,虽然艰险,却也可能彻底避开幽阁的视线,甚至有意外的发现。
片刻之后,林风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选择相信“种子”。
收起地图,他再次仰望星空,将璇玑星群的方位和“种子”传递的感觉牢牢刻印在脑海之中。
从此,在这广袤无垠、极易迷失方向的寂灭荒原上,他有了一个远比地图和地表景物更加可靠、永不迷失的指引——星光。
夜色深沉,寒风刺骨,林风却感觉心中一片清明,仿佛找到了前进的灯塔。
他不再停留,辨明星指引的东北方向,迈开了坚定的脚步。
孤独的旅人,背负着过往,怀揣着秘密,在星光的指引下,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另一条更加人迹罕至、吉凶未卜的道路。
他的身影,在璀璨的星空下,融入无边的黑暗,执着地走向命运指引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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