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血为祭,以魂为桥……”林笑笑喃喃重复,后背窜起一股寒意,“皇叔,这听起来,怎么像是要把我当祭品给献祭了?”
萧玦将油纸卷收起,眼底寒意森然:“黑帆会所求,绝非寻常富贵权柄。‘贯通两界’、‘天地之力’……这些说辞,倒像是某些邪教蛊惑人心之语。但无论如何,”他看向林笑笑,语气斩钉截铁,“有本王在,无人可伤你分毫。”
这话说得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林笑笑心头那点寒意,竟真的被驱散了不少。她定了定神,扬起下巴:“就是!本宫可是要长命百岁、祸害千年的!想拿我祭天?门都没有!窗户也钉死!”
她这副明明有点怂、却偏要强撑出嚣张模样的神态,让萧玦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柔和。他转头,对已集结待命的玄衣卫统领沉声道:“重点搜查西北方向废弃宫室,尤其是地窖、密室、有水井或冰窖之处。太后需‘还阳草’续命,藏身地必不能远离水源,且需隐蔽通风。发现任何可疑痕迹,立刻发信号,不得擅自行动打草惊蛇。”
“是!”玄衣卫统领领命,一挥手,数十名玄衣卫如同鬼魅般散入暮色渐浓的巷道宫墙之间。
萧玦又对御膳房总管太监道:“今日之事,若有人敢泄露半句,诛九族。”
总管太监扑通跪倒,冷汗涔涔:“奴、奴婢不敢!御膳房上下,定当守口如瓶!”
“皇叔,我们也去吗?”林笑笑跃跃欲试。
萧玦看她一眼:“你留在此处,等消息。”
“我不!”林笑笑立刻反对,“多个人多双眼啊!再说了,万一你们找到地方,需要我这个‘钥匙’去‘感应感应’呢?”她瞎编理由,“说不定我一靠近那什么‘龙骨’相关的东西,就有心灵感应呢?电视剧都这么演!”
萧玦:“……”
【心理活动:萧玦:电视剧是何物?罢了,她总有这些奇谈。带上她虽冒险,但留她在别处,未必安全。黑帆会眼线未必已清。】
最终,萧玦还是默许了林笑笑跟着。他点了四名身手最好的玄衣卫贴身保护,一行人朝着西北方向潜行而去。
越往西北走,宫墙越显斑驳,殿宇也越发荒凉。此处是前朝遗留的旧宫区域,本朝迁都扩建后便逐渐废弃,只留少数老太监看守洒扫,平日里人迹罕至。暮色四合,残垣断壁在昏暗天光下投出狰狞影子,乌鸦偶尔啼叫,更添几分阴森。
“这地方……拍鬼片都不用布景。”林笑笑搓了搓胳膊,小声嘀咕。
“鬼片?”旁边一名年轻玄衣卫下意识接话。
“就是……演鬼怪故事的戏剧。”林笑笑随口解释,眼睛却机警地四处打量。忽然,她脚步一顿,拉住萧玦衣袖,压低声音,“皇叔你看,那边墙根。”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处半塌的月亮门旁,荒草丛中,有几株野草倒伏的方向不太自然,像是被人踩踏过。而倒伏的痕迹,朝着月亮门内延伸。
萧玦抬手示意,两名玄衣卫悄无声息地摸上前,仔细检查痕迹后,回来禀报:“王爷,是新鲜的脚印,约莫两三人,其中一道脚印浅而乱,似是被搀扶或背负而行。进去不到一个时辰。”
“就是这儿了!”林笑笑眼睛发亮。
萧玦却并未立刻进去,而是观察四周地形。这月亮门内是一座荒废的小偏殿,殿后连着更深的园子,再往后则是宫墙。若强行闯入,里面的人可能从后园或密道逃脱。
“分三组。”萧玦快速部署,“一组绕后封锁后园及宫墙;一组占据左右制高点;本王带人从正面进入。记住,太后需活口,其余抵抗者,格杀勿论。”
玄衣卫领命,如暗夜蝙蝠般散开布控。
萧玦看了林笑笑一眼,低声道:“跟紧本王,莫要出声。”
林笑笑用力点头,下意识抓住了萧玦的衣角。萧玦身形微顿,终是没说什么,只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如同融入暮色般,悄无声息地掠进了月亮门。
门内荒草蔓生,残破的殿宇门窗半朽,黑洞洞的。地上脚印更清晰了,直指正殿方向。殿内隐隐有微弱的光亮透出,似是烛火。
萧玦打了个手势,两名玄衣卫如狸猫般蹿上殿顶,伏身倾听。片刻后,其中一人无声落下,以极低的气音禀报:“殿内有人声,至少三个,一女两男。女声虚弱,正在服药。”
萧玦眼神一厉,不再犹豫,身形如电,直扑殿门!
“砰!”本就腐朽的殿门被他一掌震开,木屑纷飞!
烛光摇曳中,殿内景象映入眼帘——破败的佛堂,蛛网密布,残破的佛像下铺着简陋的草席,草席上躺着一人,正是“已死”的太后!她面色青白,双眼紧闭,胸口微弱起伏,一名黑衣男子正用布巾蘸着一个小瓷瓶里的汁液,擦拭她心口。另一名黑衣男子持刀警戒,见门破,立刻挥刀扑上!
“逆贼受死!”那黑衣男子刀法狠辣,直劈萧玦面门!
萧玦不闪不避,剑未出鞘,只以剑鞘一点,精准击中刀身。“铛”一声脆响,那男子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内力涌来,虎口崩裂,长刀脱手飞出,整个人也被震得倒飞出去,撞在柱子上,吐血昏死。
另一名正在给太后擦拭药汁的黑衣男子反应极快,一把抓起太后就要从后窗遁走。但他刚转身,眼前一花,萧玦不知何时已鬼魅般拦在窗前,剑尖森寒,抵在他咽喉前三寸。
“放下她,可留全尸。”萧玦声音冰冷。
那黑衣男子眼中闪过绝望与疯狂,竟不退反进,咽喉主动撞向剑尖!同时,他左手一扬,几点乌光射向草席上的太后——竟是打算同归于尽,连太后一起灭口!
萧玦眸光一寒,剑势如游龙,瞬间搅飞那几点乌光(是淬毒的袖箭),同时左手一掌拍出,正中黑衣男子胸口。男子如断线风筝般跌出,撞塌了半扇窗户,倒地抽搐,眼见不活了。
这一切发生不过在电光石火之间。林笑笑被玄衣卫护着刚冲进来,战斗已经结束。她看着草席上昏迷的太后,又看看地上两个黑衣人,松了口气:“抓到了!”
萧玦却并未放松,快步走到太后身边,探她鼻息脉搏,眉头紧锁:“脉象极弱,假死药效似在消退,但‘还阳草’用量不足,生机仍在流失。需立刻解毒。”
他看向那个被击飞的黑衣男子,那人竟还未断气,正艰难地伸手入怀,似乎想掏什么东西。一名玄衣卫立刻上前制住他,从他怀中搜出几个小瓶和一张折叠的牛皮纸。
萧玦接过小瓶,逐一嗅闻辨认,拿起其中一个淡绿色的小瓶:“这是‘彼岸冥萝’的解药。”又看向那张牛皮纸,上面以番文和简图标注着一处地点,还有几行小字。
林笑笑凑过来看,图画的似乎是一处海岛地形,标有港口、山路和一处洞穴。小字她看不懂,但萧玦的脸色却越发凝重。
“他说……什么了?”林笑笑指着地上奄奄一息的黑衣人。
萧玦蹲下身,冷眼看着那黑衣人:“你们是黑帆会‘影者’?太后是你们的人?”
黑衣人咳着血,眼神涣散,却咧开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主人……会为我们报仇……‘龙骨’终将苏醒……钥匙……逃不掉……”他猛地瞪大眼睛,用尽最后力气嘶声道,“三日后……子时……东海……归墟之眼……不来……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话音未落,他头一歪,气绝身亡。
林笑笑心头一跳:“‘她’?指谁?我?还是太后?”
萧玦没回答,迅速将解药给太后喂下,又以真气助其化开药力。片刻后,太后嘤咛一声,悠悠转醒。她睁开眼,看到萧玦和林笑笑,先是一愣,随即眼底闪过怨毒、恐惧,最终化为一片死灰。
“呵呵……呵呵呵……”太后沙哑地笑起来,声音像破风箱,“你们……还是找到了……可惜……晚了……”
“什么晚了?”林笑笑追问。
太后却不答,只死死盯着萧玦:“哀家……输了……但你们……也赢不了……黑帆会……比你们想的……可怕得多……他们想要的……从来就不是这轩辕朝的江山……”
“他们要什么?”萧玦沉声问。
太后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狂热与恐惧的诡异神情:“他们要……打开‘门’……迎接‘真神’降临……以这世间为祭坛……‘钥匙’……”她目光转向林笑笑,如同毒蛇,“你就是那块……最好的祭肉……他们会来取你的……很快……”
林笑笑被她看得毛骨悚然,却强撑着怼回去:“祭肉?我看你才像块风干老腊肉!都快死了还嘴硬!”
太后被她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剧烈咳嗽起来。
萧玦不再理会她,展开那张牛皮纸,指着上面的海图:“这是‘神陨之地’的路线图?‘归墟之眼’是何地?三日后子时,又是什么意思?”
太后喘息着,冷笑:“哀家……为何要告诉你们?横竖……都是死……”
“你若老实交代,本王可让你死得痛快些,留你全尸,不入罪妃陵,也不牵连你母族仅存的那几个远亲。”萧玦语气平淡,却句句敲在太后死穴上。
太后瞳孔一缩。她一生争斗,最重身后名与家族。若能保全尸、不牵连那早已式微的娘家,确是最后一点体面。
她挣扎片刻,终是颓然道:“‘归墟之眼’……是前往‘神陨之地’的必经海道……一处……终年弥漫浓雾、暗流汹涌的险地……三日后子时……是每月只有一次、浓雾最薄、可勉强通行的时辰……黑帆会的船……会在那里等……等‘钥匙’到位……便会启程前往圣地……”
“他们如何确定‘钥匙’会去?”萧玦追问。
太后看向林笑笑,笑容诡异:“他们自然有办法……让你们不得不去……比如……”她忽然剧烈抽搐起来,嘴角溢出黑血,与之前那宫女死状一模一样!
“她嘴里也藏毒了!”林笑笑惊叫。
萧玦立刻捏住太后下颌,但已晚了一步。太后眼中光芒迅速黯淡,却用最后气力挤出一句破碎的话:“……小心……身边人……”
头一歪,这次,是真的气绝身亡了。
殿内一片死寂。烛火噼啪跳动,映着三具尸体和沉默的众人。
“小心身边人……”林笑笑喃喃重复,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太后临死前这话,是什么意思?黑帆会的眼线,已经渗透到她和皇叔身边了?是谁?
萧玦面色沉冷如铁,仔细检查太后口腔,果然在臼齿后发现破裂的毒囊。他站起身,对玄衣卫道:“清理现场,将太后尸身秘密收殓,暂置冰室。今夜之事,严禁外泄。”
“是。”
萧玦又看向手中牛皮纸海图,和从黑衣男子身上搜出的、标识着“归墟之眼”具体坐标的罗盘状器物,眸色深不见底。
三日后子时,东海归墟之眼。
黑帆会张好了网,等他们去钻。
去,是龙潭虎穴,杀机四伏。不去,他们必有后手,或许真会如太后所说,让林笑笑“等收尸”。
而太后那句“小心身边人”,更如一根毒刺,扎进心里。
林笑笑看着萧玦凝重的侧脸,忽然伸手,扯了扯他袖子。
萧玦转头看她。
“皇叔,”林笑笑仰着脸,眼睛在昏暗烛光下亮得惊人,“咱们去。”
萧玦眉头微蹙。
“我知道危险。”林笑笑语气坚决,“但躲是躲不掉的。他们要我,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他们也会找来。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再说了,”她努力想让气氛轻松些,“咱们可是有海图有罗盘,还有你这个武力值天花板,加上我这个智商……呃,急智担当!谁坑谁还不一定呢!”
萧玦看着她明明害怕、却努力挺直脊梁的模样,心头那块最坚硬的地方,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沉默良久,终是缓缓点头。
“好。”他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力道坚定,“三日后,东海归墟之眼。本王倒要看看,这黑帆会,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收起海图罗盘,看向殿外浓重夜色,声音冷冽如刀:
“但在那之前……先要把藏在身边的‘鬼’,揪出来。”
(第四十一章完)
下集预告:太后被找到,却于交代关键信息后服毒自尽!临死前吐露黑帆会恐怖计划——竟欲打开“门”迎接“真神”,以世间为祭坛,而林笑笑是“最好的祭肉”!更惊悚的是,她留下“小心身边人”的警告,暗示黑帆会眼线已渗透至核心!三日后子时,东海“归墟之眼”,黑帆会船只等候,这是唯一通往“神陨之地”的时机。去,是九死一生的陷阱;不去,黑帆会后手难料。萧玦与林笑笑决定迎战,但内鬼未除,如何安心出海?太后口中的“身边人”究竟指谁?是玄衣卫中的某人?是宫中亲近侍从?还是……更意想不到的身份?信任危机悄然滋生,而出海决战倒计时,已开始滴答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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