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万！就当是我个人借的。”赵冲在梁宁宁的客厅里焦躁地踱步，“宁宁，好歹夫妻一场，这点钱都不肯帮？”
梁宁宁背对着他，望着花园里独自玩耍的女儿，一言不发。
老太太虽然回去了，可赵冲近来却登门得越发勤快，每到周末便带着童童过来。梁宁宁被搅得心烦意乱。
“我凭什么要借给你钱？”梁宁宁声音冰冷。
赵冲走到她身侧：“只是借，有借有还！你何必问那么多？”
“赵冲，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名下房产、存款，少说也有几千万吧。倒向我伸手，我欠你的吗？”梁宁宁看都不看赵冲。
“谁没有手头紧的时候？”赵冲语气里透出急切，“我需要钱，你借给我，然后我还给你，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凭我是童童的爸爸，你还不信我？”
“没有。”梁宁宁斩钉截铁，“你要是穷到养不起孩子，就把童童还给我。”
“梁宁宁，你好狠啊你！你和易容鸣、童伟国合伙在东山岛搞开发，几个岛子转手就轻轻松松赚了大几百万。我现在不过是……”
“赵冲！”梁宁宁猛地转身，“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谁和谁合伙？你以为人人都像你？我赚的钱是我的事，借不借由我。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做主？”
赵冲强压着火气，声音又软下来：“宁宁，我跟你说实话，这次是朋友有个绝好的投资机会……”
“闭嘴吧。”梁宁宁厌恶地蹙眉，“你说了无数次，我也回了无数次——你的事，我半点兴趣都没有。我只求你离我的生活远点。”
……
郑遐静静地站在别墅门外。
这个周末，他回来了。他鼓足了勇气，再一次带着试探的态度，想看看那个聪慧的女人怎样给两人的关系指出一条明路。从内心来说，他渴望着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毕竟，为了他，梁宁宁也付出了很多。他希望听到彼此最诚实的声音。
可那辆停在门口的奥迪，像一块巨大的黑石，沉沉地堵住了他的去路。
——那是赵冲的车。
家就在眼前，一步之遥。进，还是不进？
郑遐在门外徘徊良久，终于咬紧牙关，踏上了门前的台阶。
……
“别以为搞掉了邓力同，就没人知道你们合伙低价套取国有资源的事！材料我手里有！大不了我去市纪委实名举报！”
“我就要五百万！就五百万！我保证是借，一定还……”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打断了赵冲的话。
“赵冲，你混蛋！”
赵冲恼羞成怒，一把攥住梁宁宁的手腕。
就在这时，门锁“咔”一声轻响——郑遐推门走了进来。
赵冲慌忙松手。
梁宁宁愕然望着突然出现的郑遐，一时怔住，竟说不出话。
倒是赵冲反应极快，脸上挤出一个不自然的笑：“郑副主任，回来了？”
郑遐的目光静静扫过赵冲，最后落在梁宁宁脸上。那双眼里仿佛蒙着一层薄雾，雾霭之下，翻涌着困惑、失望，以及一种近乎死寂的悲凉。
梁宁宁心头一颤，下意识垂下了眼。
郑遐的声音异常平静：“没打扰你们吧。我回来收拾个人衣物。”
说完，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上二楼。脚步声“咚、咚、咚”地敲在楼梯上，每一声都像砸在梁宁宁心口。
赵冲眼珠转了转，忽然明白了什么，嘴角难以抑制地浮起一丝窃喜。
……
郑遐拖着行李箱，打开别墅的大门就往外走。“噗”的一声，一串钥匙丢在玄关的木台上。
“老虎！”梁宁宁冲着郑遐大喊一声。
郑遐身子顿了一顿，依旧倔强地迈开了脚步。
身后是梁宁宁模糊的泪眼。
……
郑遐回到了东山岛。
他没开灯，径直将自己抛进宿舍的床铺。黑暗像厚重的潮水，瞬间将他吞没。身体是静止的，可脑子里却有一场海啸在反复摧毁一切——赵冲抓住梁宁宁手腕的画面，梁宁宁那瞬间的惊愕与躲闪，还有赵冲最后那个了然的眼神……这些碎片尖利地循环穿刺，每一次回放，心口就传来一阵真实的、闷钝的绞痛。
愤怒像岩浆在血管底下缓慢涌动，烧得他四肢发麻。
良久，郑遐终于闭上眼睛，与自己彻底和解——那就再见吧！我这荒唐而又可笑的婚姻……
夜晚，童伟国别墅。
郑遐汇报着招商旅游局的绩效整改方案，语气平板，将毛建新的构想复述了一遍。
“……总之，最后由县督察室背书。说到底，是我来扛。”他总结道。
童伟国两道深刻的法令纹微微舒展，露出笑意：“毛建新这人，倒是滑头……呵呵。”
“那就替他扛一次吧，也算放他一马。”童伟国指示道，“明天走程序，先去旅游局做个别谈话，整理成材料报给耿涛。”
“好的。”
童伟国又闲聊了几句，敏锐地察觉到郑遐情绪异常低沉。
“这个周末回去了吗？”他似不经意地问。
“回了。”郑遐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童伟国转过头，在昏暗的光线下仔细看了看他的脸，沉默了许久。
“不早了，你先回吧。”最终，童伟国摆了摆手。
……
次日，郑遐带着向来云，正要前往招商旅游局，在走廊迎面遇上了穿着便服的老孔。
老孔咧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郑副主任，忙呐！”
郑遐勉强笑笑：“孔大队长不也是？去哪？”
老孔挤挤眼，伸出一根手指朝上指了指。
郑遐会意——是去一把手那儿。他点点头，心里清楚，这位孔耀华，如今已是童书记麾下又一员得力的干将了。
……
童伟国办公室里。
老孔双手放在膝上，坐得笔直。
童伟国背着手，在办公室里缓缓踱步。
“……彻底清查他的个人财务状况，房产、银行账户的异动，都不能放过。”他微微侧着头，仿佛在斟酌棋局。
老孔身子向前倾了倾：“童书记，我还有个建议。”
“说。”
“我觉得，有必要去澳门走一趟。”
童伟国停下脚步：“怎么想到这个？”
“内部简报看得多，类似情况不少。有些干部出境赌博，欠下巨额赌债……”老孔目光闪烁，“不排除这种可能。”
童伟国赞许地点点头。孔耀华不愧是业务小能手，思路远比常人开阔。
“照办。”
“是！”老孔挺直腰板，又略显迟疑，“不过童书记，这一揽子调查涉及公民隐私和出境，权限上……要不要先立案？”
“暂不立案。”童伟国话语干脆，“你按程序带人调查，调查对象保密。县局里谁有疑问，让他直接打电话给我。”
老孔闻言，顿时底气十足，朗声应道：“是！坚决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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