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洞外的火把光亮几乎要照进缝隙。
士兵的脚步声、甲胄摩擦声、低声交谈声混成一片死亡的协奏。为首的参将正下令:“分出两队,堵住东西两个方向。其余人,仔细搜索这片岩滩,一个洞穴都不要放过!”
生死一线。
萧景澜将纸条塞入怀中,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听我安排。黑鹰,你护着王妃和苏先生,从东面岩缝钻出去——那里有片水湾,水下三丈处有个暗洞,通向下游芦苇荡。你们潜过去,换气时用芦苇管,别露头。”
“王爷,那你——”黑鹰急问。
“我走西面,引开他们。”萧景澜语速极快,“漠北告急,我必须尽快脱身。但悠然的安全更重要,你们先去松江口,如果三日后我没到,就按苏先生的计划先出海。”
“不行!”林悠然抓住他的手臂,指尖发白,“你的腿伤太重,一个人引不开百人队伍!要死一起死,要走一起走!”
“别说傻话。”萧景澜反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让她吃痛,“听着,林悠然,你是圣莲宿主,是衡儿唯一的希望。你必须活下去,找到第三枚源种,救我们的儿子。这是你的责任,也是我的请求。”
他看向苏淮安:“苏先生,拜托了。”
苏淮安重重点头,眼中是赴死的决绝:“王爷放心,除非苏某先死,否则必护王妃周全。”
洞外传来士兵搬动石块的声音——他们开始搜查洞穴了。
“走!”萧景澜低喝,一掌拍开东侧岩壁上一块松动的石头,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快!”
黑鹰第一个钻出,苏淮安推着林悠然跟上。林悠然回头,借着洞外透入的微光,看到萧景澜对她做了一个口型:
“等我。”
下一秒,他已经转身,拔剑冲向洞口方向。
剑光破开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萧景澜冲出岩洞的瞬间,墨狼剑化作一道金色弧光,最前面的三名士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倒了下去。他故意大声长啸:“北境王萧景澜在此!想拿人头的,来!”
这一嗓子,将所有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在那儿!西边!”
“放箭!放箭!”
箭雨如蝗,但萧景澜早已算准路线。他身形如鬼魅般在礁石间穿梭,每一次腾挪都精准避开箭矢的覆盖范围。腿伤在剧烈运动下崩裂,鲜血染红了绷带,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反而借着这股痛楚激发狼神契约潜藏的力量。
那双漆黑的眸子,在某一瞬间闪过一抹暗金色——那是狼神之力开始苏醒的征兆。
参将见状,脸色大变:“此人危险!所有人合围,务必擒杀!”
士兵们如潮水般涌向西侧滩涂,东面的压力骤减。
而此时,水湾下的暗洞中,林悠然三人正屏息潜行。
暗洞狭窄,水流湍急,只能靠抓着岩壁一点点挪动。林悠然口中咬着芦苇管,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耳边只有水流声和自己剧烈的心跳。
她脑海中反复回放着萧景澜最后的眼神——那里面有决绝,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信任。他相信她能活下去,能完成使命。
可是万一他……林悠然不敢想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微光。黑鹰率先钻出洞口,确认安全后拉出苏淮安和林悠然。这里已是下游芦苇荡深处,距离岩滩足有两里。
远处隐约传来喊杀声、兵器碰撞声。
林悠然望向西方,眼泪无声滑落。但她没有哭出声,只是用力抹去泪水,转身对黑鹰道:“我们走。去松江口。”
“王妃……”黑鹰欲言又止。
“他会活下来的。”林悠然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说了等我,就一定会来。而我,也必须活着等他。”
西侧滩涂已成修罗场。
萧景澜且战且退,已有十七八名士兵倒在他的剑下。但他自己也身中三箭,左肩的箭伤尤其严重,箭头卡在骨缝里,每一次挥剑都带来钻心剧痛。
参将看出了他的颓势,狞笑着亲自上前:“北境王,投降吧。三皇子说了,只要你交出北境兵符,可留你全尸。”
“兵符?”萧景澜冷笑,一剑荡开刺来的长枪,“你配吗?”
话音未落,他忽然身形一矮,从参将胯下滑过,墨狼剑反手刺出——不是刺向参将,而是刺向他身后的副官。那副官反应不及,被一剑穿喉。
“你——”参将惊怒回头。
萧景澜已借力跃上礁石高处。他撕下衣襟,草草裹住流血的伤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围上来的士兵:“还有谁想死?”
士兵们被他杀气所慑,一时不敢上前。
但就在这时,远处湖面上传来鼓声。
一艘战船正破浪而来,船头站着个身穿银甲的青年将领,身后旌旗猎猎——那是江南水军的旗号。
参将见状大喜:“是水军刘守备!快,围住他,别让他跑了!”
萧景澜心中一沉。若是江湖人或私兵,他尚有一战之力。但若是正规水军,配有强弩火器,他重伤之下绝无胜算。
战船越来越近,船头弩机已对准了他。
千钧一发之际,那战船忽然转向,不是朝着萧景澜,而是朝着滩涂上的官兵!
“放箭!”银甲将领厉喝。
箭矢如雨,却是射向那些围剿萧景澜的士兵!
参将惊愕:“刘守备,你——”
“本官奉苏家家主之命,前来接应北境王。”刘守备立于船头,声音洪亮,“尔等私调驻军,围杀朝廷亲王,按律当诛!放下兵器者不杀!”
士兵们面面相觑,不少人已经动摇。
参将脸色铁青,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我奉三皇子手谕行事!刘守备,你敢抗命?”
刘守备却笑了:“三皇子?太子殿下昨日已收到密报,三皇子私通漠北、勾结外敌,陛下震怒,已下旨削其王爵,圈禁宗人府。你这手谕,已是废纸一张。”
这话如同惊雷,炸得参将连连后退。
萧景澜趁机纵身跃上战船。刘守备立刻迎上来:“王爷,末将来迟了。苏先生早有安排,命末将在此接应。”
“悠然他们——”萧景澜急问。
“王妃三人已安全抵达松江口,正在等您。”刘守备低声道,“但情况有变,松江口外海出现不明船队,疑似漠北水师。苏先生建议,改走陆路北上。”
萧景澜望向东方,天边已现鱼肚白。
新的一天开始了,但危机远未结束。
松江口,废弃的盐仓内。
林悠然坐在角落里,手中摩挲着水行副令。令身裂痕又多了几道,灵力几乎耗尽,只剩微弱的光晕。她尝试感应萧景澜的方向,但距离太远,副令又受损,只能感知到他应该还活着。
黑鹰在外警戒,苏淮安则在整理行装。
“从陆路走,最安全的路线是绕道徽州,翻越天目山,再北上经徐州回北境。”苏淮安摊开地图,“但这条路要多走至少一个月。而且徽州一带……是三皇子母族的势力范围。”
林悠然抬起头:“有没有更快的路?”
“有。”苏淮安指向另一条线,“直接北上,走官道。快马加鞭,十日可到北境边境。但沿途关卡必然都有三皇子的眼线,风险极大。”
“等王爷到了再做决定吧。”黑鹰走进来,“不过王妃,有件事……我在芦苇荡捡到了这个。”
他递过来一块碎布,是从衣袍上撕下的,布料华贵,绣着金线云纹。最引人注目的是布料边缘沾染的紫色血迹——那不是人血的颜色。
林悠然接过碎布,水行副令忽然剧烈震动起来。
“这是……”她闭目感应,脑海中闪过零碎画面:月蚀苍白的脸,猩红眼睛中的三勾玉,还有……一片浩瀚的、深不见底的海。
“是月蚀的衣物。”她睁开眼,脸色凝重,“她受伤了,而且伤得很重。但这血迹的方向……不是陆路,是朝着东海去的。”
苏淮安脸色一变:“东海归墟?玄微子遗言提过,青阳子可能入魔,而东海归墟有他们的‘故人’。难道月蚀是逃回老巢疗伤?”
这个推测让气氛更加沉重。如果月蚀背后还有更强大的存在,那他们的敌人就远不止三皇子和漠北三部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马蹄声。
黑鹰立刻拔刀,却被林悠然按住:“是景澜。”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确定,但心跳告诉她——他来了。
萧景澜推门而入时,天已大亮。
他浑身是血,左肩的箭伤只用布条草草包扎,脸色苍白得吓人,但那双眼睛依旧明亮锐利。看到林悠然的瞬间,他紧绷的神情终于松动,踉跄了一步。
林悠然冲上去扶住他,眼泪再也忍不住:“你……你这个疯子……”
“我没事。”萧景澜挤出一个笑容,伸手抹去她的眼泪,“别哭,我不是好好的吗?”
苏淮安立刻上前检查伤势,脸色越来越难看:“箭上有毒,而且是漠北狼毒。王爷,你必须立刻接受治疗,否则毒性侵入心脉,神仙难救。”
“先离开这里。”萧景澜摇头,“刘守备说漠北水师出现在外海,松江口不安全。我们立刻动身,走陆路北上。”
“你的伤——”
“路上治。”萧景澜斩钉截铁,“北境等不了了。墨云的信上说,漠北三部集结了三万骑兵,随时可能南下。我必须赶在他们发动进攻前回去。”
林悠然看着他惨白的脸,知道劝不动。这个男人肩上扛着三十万军民的生死,不会因为自己的伤势而停留。
她转身,从行囊里取出一个玉瓶——那是苏淮安之前给她的保命丹药,只剩最后一颗了。
“吃下去。”她将丹药塞进萧景澜口中,“然后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回到北境。”
丹药入腹,一股暖流散开,暂时压制了毒性。萧景澜握住她的手,郑重道:“我答应你。”
一刻钟后,四人骑马离开松江口,踏上北上的官道。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去后半个时辰,一队黑衣骑士来到了盐仓。为首的是个蒙面人,他下马查看痕迹,又从怀中取出一枚罗盘——罗盘指针转动,最终指向他们离去的方向。
蒙面人冷笑一声,对身后道:“传讯给漠北,就说鱼儿已上钩。按计划,在徐州截杀。”
他顿了顿,又补充:“记住,北境王要活的。至于圣莲宿主……月蚀大人说了,尸体也行,只要血脉完整。”
骑士们领命而去。
蒙面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年轻而阴鸷的脸——如果萧景澜在此,定能认出,这是三皇子府上最得宠的谋士,赵先生。
而他手中罗盘的指针,并非指向萧景澜,而是精准地锁定了林悠然的方向。
罗盘背面,刻着一个细微的三眼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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