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病房光洁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无声舞动。温情与默契的薄纱被悄然揭下,现实冰冷而坚硬的轮廓再次清晰地凸显出来。短暂的宁静,终究只是风暴眼中短暂的喘息。
周铭去而复返,这一次,他手中拿着的不再是餐食,而是一台轻薄但性能强悍的加固笔记本电脑和一份文件。他的神色比之前更加凝重,步伐依旧沉稳,但眼神深处却翻涌着未能完全掩饰的厉色。
他走进病房,先是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般,快速扫描了一遍顾延州的状态,确认他意识清醒,精神尚可,这才微微躬身:“先生。”
顾延州靠在摇起一定角度的病床上,脸上的虚弱依旧明显,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已经重新凝聚起属于掌控者的锐利与冷静。他刚刚喝了几口沈清澜喂的温水,干涩的喉咙得到些许滋润,声音虽然仍带着伤后的沙哑,却已恢复了惯有的沉稳力道:“说。”
沈清澜原本正将水杯放回床头柜,闻声动作微微一顿。她敏锐地察觉到周铭带来的气息不同以往,那是一种带着硝烟和紧迫感的信息流。她下意识地看向顾延州,见他已进入工作状态,便默默地向后退开一步,准备将空间留给他们。她深知,此刻他需要处理的是关乎顾氏帝国稳定和后续战略的要务。
“坐下。”顾延州的目光依旧落在周铭身上,但这句话却是对她说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平淡。
沈清澜脚步停住,抬眼看他。他并没有看她,仿佛只是随口一句吩咐。但她明白,这意味着他并不避讳她,甚至可能……需要她在场。她沉默地坐回了床边的椅子,姿态安静,将自己融入背景,却又无法真正置身事外。
周铭对此没有任何异议,仿佛沈清澜的存在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他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资料,同时开始进行口头汇报,语速平稳,信息密度极高。
“先生,爆炸现场初步勘察结果已出。确定是远程遥控的汽车炸弹,安装在您常坐的座驾底盘,引爆点精准,威力经过计算,目的明确。”周铭的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色彩,只是在陈述事实,“对方利用了我们在码头仓库区围剿顾宏伯手下残余势力时,安保力量短暂外调的空隙。”
顾延州眼神微眯,寒光一闪而逝。他没有打断,只是放在被子上的手,指节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沈清澜的心也随之沉了沉,对方的手段狠辣且时机刁钻,显然是蓄谋已久。
周铭继续道:“集团内部,得益于您事先签署的‘涅盘’方案授权和应急预案,加上沈小姐前期的稳定操作,目前核心业务板块震荡已基本平息,股价回升趋势稳定。几位之前有异议的元老,在见到您的手术成功消息和部分……雷霆手段后,现已明确表态支持。”
所谓的“雷霆手段”,自然是指周铭在这段时间内,依据顾延州事先授意或凭借其赋予的临机决断权,对某些在危机中试图摇摆甚至蠢蠢欲动的内部人员进行的清洗和压制。这些,都不需要详细汇报,顾延州心知肚明。
他微微颔首,对此并不意外。顾氏这艘巨轮,若没有几道坚实的龙骨,早已在风雨中倾覆。他更关心的是那个始作俑者。
“顾宏伯呢?”顾延州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声音低沉,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周铭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这是他极少会出现的情绪波动。他抬起头,目光与顾延州相接,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潜逃。”
病房内的空气仿佛骤然降温。
尽管早有预料,但当这两个字被确切证实,依旧带来了一种冰冷的冲击。沈清澜放在膝盖上的手悄然握紧,那个阴鸷如毒蛇的身影,果然不会坐以待毙。
“爆炸发生后,现场一片混乱,我们的人第一时间封锁了周边所有通道,并调取了所有能调取的监控。”周铭语速加快了些,“顾宏伯极其狡猾,他利用了爆炸制造的恐慌和烟雾,在不到三分钟的时间窗口内,通过一条我们之前未曾掌握的、废弃的地下排水管网支线逃离了现场区域。接应车辆是套牌车,离开监控范围后,在城郊结合部失去了踪迹。”
他操作电脑,将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和城市地下管网图展示给顾延州看。画面中,一个穿着普通工装、戴着帽子的身影在烟雾中迅速隐入一个不起眼的窨井盖下,动作干净利落,显然是早有准备和演练。
“我们追踪了他名下及可能关联的所有账户,大额资金在爆炸前七十二小时内,已通过多个离岸空壳公司和地下钱庄渠道被分批转移,去向不明。他在国内的几个秘密住所和联络点,在我们的人赶到时,都已人去楼空,有价值的东西全部销毁或带走。”
周铭的汇报条理清晰,却勾勒出一个老谋深算、准备充分的对手,在最后一刻成功金蝉脱壳的冰冷现实。
顾延州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风云汇聚,暗流汹涌。他没有愤怒地斥责,也没有焦急地追问,只是那绷紧的下颌线和愈发锐利的眼神,显示着他内心的风暴。
病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笔记本电脑风扇轻微的嗡鸣声。
半晌,顾延州缓缓开口,声音像是被冰浸过:“所以,他用了苦肉计,甚至不惜牺牲掉一部分核心手下作为诱饵和弃子,来为他最终的潜逃创造机会和拖延时间。”
这不是疑问,而是结论。顾宏伯深知正面对抗已无胜算,便采取了最决绝也最有效的方式——断尾求生,隐藏于暗处。
“是。”周铭低头确认,“目前判断,这是他计划中的最后一步。”
顾延州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又像是在飞速思考。几秒钟后,他重新睁开眼,所有的情绪已被压缩成极致的冷静。
“第一,”他看向周铭,指令清晰明确,“动用所有能动用的资源,国内境外,明线暗线,全力追查顾宏伯的下落。重点排查与他有过深度合作、且有能力为他提供长期庇护的境外势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明白。”周铭迅速记录。
“第二,内部清洗继续,但策略调整。由明转暗,深挖与他有过任何潜在关联的人员,无论职位高低。宁可错查,不可放过。我要确保内部不会再有任何一颗他可能利用的棋子。”
“是。”
“第三,‘涅盘’计划全面加速推进。借此机会,完成对集团内部某些顽固利益板块的彻底重组和整合。所有阻力,一律清除。”他的话语带着铁血的味道,不容置疑。
“第四,”顾延州的目光微微偏移,落在了安静坐在一旁的沈清澜身上,停顿了一瞬,才重新看向周铭,“关于‘星辰之夜’和沈清音女士的调查,与追查顾宏伯的线路并线。他仓促潜逃,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尤其是与他核心罪证相关的部分。这条线,可能是找到他,或者揭开最终真相的关键。”
沈清澜的心猛地一跳。他不仅没有因她的欺骗而将她排除在外,反而直接将姐姐的案子提升到了与追捕头号敌人同等重要的战略高度。这是一种绝对的信任,也是一种沉甸甸的托付。
“是,先生。”周铭再次应下,对于这个指令,他同样没有任何意外。
顾延州交代完,似乎耗损了不少精力,脸色比刚才更苍白了几分,呼吸也略显急促。他靠在枕头上,闭目养神了片刻。
周铭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进一步的指示。
“还有,”顾延州没有睁眼,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冷冽,“查一下,爆炸前,林薇薇和她背后的林家,和顾宏伯还有没有我们不知道的接触。”
周铭眼神一凛:“您怀疑……”
“狗急跳墙,什么都做得出来。”顾延州淡淡道,“查清楚。”
“是。”
所有指令下达完毕,周铭合上电脑,微微躬身:“我立刻去办。”他转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病房,去织就一张追捕与清理的天罗地网。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但气氛已截然不同。之前是劫后余生的温情与默契,此刻却被一种无形的、紧绷的肃杀之气所笼罩。
沈清澜看着闭目养神的顾延州,他苍白的脸上带着病容,眉宇间却凝聚着挥之不去的冷厉与掌控力。即使重伤卧床,他依然是那个运筹帷幄、杀伐果断的孤渊王者。
她起身,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他唇边。
顾延州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
“你……”沈清澜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声音很轻,“需要休息。医生说了,你现在最需要的是静养。”
顾延州咽下温水,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那眼神复杂,包含了太多东西——有未散的冷意,有对她的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因她这句关心而产生的缓和。
“静养?”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没有什么温度的笑意,“清澜,猛兽受伤时,才是最危险的时刻。顾宏伯在暗处看着,我不会给他任何喘息和反扑的机会。”
他叫她“清澜”,不再是带着距离的“沈小姐”,也不是任何昵称,只是平静地唤出她的名字。这简单的两个字,在此刻语境下,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确认了他们此刻站在同一阵线的盟友关系。
沈清澜默然。她懂他的意思。权力的游戏从未停止,受伤的王者更需要展现出铁血手腕,才能震慑住暗处窥伺的群狼。
“我会帮你。”她看着他,目光清澈而坚定,“尽我所能。”
顾延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好”或“不好”,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默认。
但沈清澜知道,追捕顾宏伯的战争已经打响。他潜逃在外,如同一条隐匿在阴影中的毒蛇,随时可能发动致命一击。而顾延州在病床上的这番冷静部署,便是吹响了反击的号角。
只是,那条狡猾的毒蛇,此刻究竟藏身何处?他又在酝酿着怎样更恶毒的计划?顾延州布下的天罗地网,能否在他造成更大破坏之前,将其彻底擒获?
新的阴影,随着顾宏伯的潜逃,再次笼罩下来,预示着前方的道路,依旧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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