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家后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原本因酬劳而干劲十足的劳工们,此刻却像一群受惊的鹌鹑,缩在角落,脸色煞白地看着那口被黑布蒙住的乌木棺材,仿佛那不是木头,而是一头随时会择人而噬的洪荒猛兽。任发瘫坐在地,失魂落魄,嘴里反复念叨着“僵尸……我爹是僵尸……”,彻底失去了乡绅的体面。
九叔手持桃木剑,肃立于棺前,如同一尊不可撼动的山岳,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沉稳刚毅之气,成了在场所有人唯一的心理支柱。
“都愣着做什么!”九叔厉声喝道,声音不大,却如惊雷般在众人耳边炸响,“想活命的,就按我说的做!八个人一组,用杠子抬起棺木,脚步要稳,呼吸要匀!从现在开始,到义庄之前,谁也不许回头,不许说话!”
这番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劳工们一个激灵,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他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从旁边找来结实的木杠,颤颤巍巍地穿过棺底的绳索。
“林师傅……这……这东西,抬起来会不会……”一个胆子稍大的劳工头领,哆嗦着嘴唇问道。
“有我在,它动不了。”九叔冷冷地打断他,随即转向林小乐和文才,“你们两个,一前一后,手持墨斗,随时准备弹线。若有异动,不必请示,立刻动手!”
“是,师父!”林小乐和文才齐声应道,神情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墨斗。
林小乐的心跳得像擂鼓。他知道,现在棺材里的任老太爷还处于“半成品”状态,被九叔的法咒和正午的阳气暂时压制。但运输过程中的颠簸,最容易导致阴气外泄,尸身异动。电影里虽然没有详细描绘这一段,但此刻身临其境,他只觉得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起!”随着九叔一声令下,八名壮汉咬紧牙关,猛地发力。
那口阴沉木棺材,出乎意料地沉重。壮汉们个个憋得满脸通红,青筋暴起,才勉强将它抬离地面。棺木离地的一瞬间,一股无形的阴风以棺材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吹得人汗毛倒竖。
“稳住!走!”九叔手捏法诀,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口中低声念诵着《净天地神咒》,用自身的法力庇护着整个队伍。
下山的路,崎岖难行。二十几名劳工轮流替换,一步一步,走得异常艰难。林小乐跟在队伍末尾,精神高度集中。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棺木的每一个细微晃动,耳朵则仔细聆听着是否有异响传出。
“我的天,这简直是现实版的‘死亡搁浅’啊!只不过送的不是快递,是特级危险品,客户评价随时可能是‘差评,人没了’。”林小乐在心中疯狂吐槽,以缓解紧张的情绪,“这个年代连个板车都没有吗?纯靠人力硬扛?这要是半路谁脚滑一下,咱们这整个团队就得提前体验一把‘釜山行’了!”
他看着前面同样紧张的文才,那师兄走起路来都有些同手同脚了,林小乐不禁叹了口气。他悄悄从怀里摸出一张自己画的“驱邪符”,攥在手心,体内的法力缓缓注入其中,让符箓时刻保持在激活的边缘。
“关键时刻,千万不能指望这个猪队友。看来,殿后的安全工作,还得靠我这个‘预备役英雄’了。”
幸好,从任家后山到义庄的路程并不算太远。在九叔的亲自护送下,一路有惊无险。当义庄那熟悉的、带着糯米和香烛混合气味的空气传来时,所有人都感觉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长长地松了口气。
棺木被小心翼翼地抬进了义庄的正厅。劳工们放下棺材,一个个都像虚脱了一样,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们看都不敢再看那棺材一眼,结了酬劳后,便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义庄的大门被重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正厅之内,气氛瞬间压抑到了极点。那口静静停放的黑布棺木,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不断吞噬着周围的光线和温度,让整个义庄都阴冷了几分。
“师父,现在怎么办?”文才看着棺材,小声问道,声音里还带着颤音。
九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绕着棺材走了一圈,仔细检查着周围的环境。
“去,搬两条长凳过来,将棺木架起,离地三尺,不可让它沾染地气。”九叔吩咐道,“地属阴,棺中阴气已然满溢,再吸地气,恐生大变。”
“是!”
林小乐和文才立刻跑去搬来两条坚固的长凳。在九叔的指挥下,两人合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沉重的棺木稳稳地架在了长凳上。
“师父,这棺材下面垫这么高,是为了通风吗?还是有什么讲究?是不是不能让它沾地气,免得它……呃,像植物一样,从大地里吸收‘养分’啊?”林小乐喘着气,故作好奇地问道。他用一个现代人容易理解的比喻,巧妙地将问题抛了出来。
九叔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个比喻,倒也贴切。僵尸属阴,大地亦属阴,两者相触,只会助长其凶性。将其架空,便是要断其根源,使其成为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说着,九叔从法坛上取来墨斗、朱砂、黄纸和一束线香。他先是点燃三炷香,插在棺木正前方的香炉里,口中念念有词,拜祭天地神明。
随后,他拿起墨斗,对林小乐和文才严肃地说道:“你们看清楚,这‘弹线锁棺’,是镇压僵尸的根本法门。墨斗线浸泡过朱砂、鸡血和我的独门法药,阳气极重,专克阴邪。弹线之时,需屏息凝神,一气呵成,务求线条笔直,力道均匀,将法力透过墨线,烙印在棺木之上。”
话音刚落,九叔深吸一口气,手腕一抖,只听“啪、啪、啪”几声脆响,数道殷红如血的墨线,纵横交错地弹在了黑布覆盖的棺木上,形成一个规整的网格。墨线落在黑布上,竟发出“滋滋”的轻响,冒起一缕缕淡淡的白烟,仿佛烧红的烙铁落在了冰块上。
做完这一切,九叔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就在这时,一直呆坐在门口的任发,在家丁的搀扶下,终于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他看着被墨线网住的棺材,脸上依旧是惊魂未定。
“林……林师傅,我爹他……他真的不会再出来了吧?”
“哼,现在只是暂时镇压。”九叔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这棺材,如同一个火药桶,随时都有可能爆炸。要想彻底解决,只有一个办法——火化。”
“火化?!”任发一听,刚刚恢复一点血色的脸又白了,“不行,绝对不行!林师傅,我爹生前最爱体面,把他烧成一把灰,我于心何忍?传出去,我任发岂不成了镇上最大的不孝子?求求您,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对不对?”
他这番话,倒是和林小乐记忆中的电影情节如出一辙。
“愚昧!”九叔气得吹胡子瞪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及这些虚名?人死之后,本该尘归尘,土归土。你爹他现在这样,魂魄被困在尸身之内,不得轮回,日夜忍受煎熬,这才是最大的不孝!若等他彻底尸变,破棺而出,第一个要找的,就是你这个血脉至亲!”
九叔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得任发一个哆嗦。但他依旧犹豫不决,毕竟“入土为安”的观念根深蒂固,火化在当时,确实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林小乐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对着任发拱了拱手,用一种非常诚恳且专业的语气说道:“任老爷,您先别急,我师父也是为了您和任家的安全着想。您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可以把这件事,当成一种……嗯,一种非常厉害的‘传染病’来处理。”
“传染病?”任发和文才都愣住了。
“对!”林小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您想啊,老太爷的身体,因为风水问题,产生了一种不好的‘病变’。这种‘病’,不但让他自己不得安宁,而且还具有极强的‘传染性’,尤其是对有血缘关系的人。我师父刚才说的‘第一个找你’,就是这个道理。所以,我们现在做的,就是‘隔离’。把棺材运到我们义庄这个‘专业隔离所’,用墨斗线这种‘特效药’先稳住病情。”
这套现代医学理论包装下的玄学解释,让任发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不太明白,但感觉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至于火化,”林小乐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您就当它是一种最彻底的‘消毒手段’。只有这样,才能确保‘病原体’被完全消灭,永绝后患。当然,我们也能理解您的孝心。不如这样,我们先将老太爷的棺木在义庄停放几天,用我师父的道法尽力化解其中的怨气和尸气。如果实在不行,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我们再考虑‘火化消毒’的方案,您看如何?”
林小乐这番话,既给足了任发面子,又巧妙地将最终决定权拉回到了九叔这边,还成功地争取到了最关键的几天时间。
任发听完,脸上的表情明显松动了。他看向九叔,又看了看林小乐,觉得这个年轻的徒弟说话条理清晰,比九叔那套神神叨叨的理论好懂多了。
“这……这位小师傅说的,似乎也有道理。”任发犹豫着说道。
九叔诧异地看了林小乐一眼,心中暗暗点头。他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有些跳脱的徒弟,关键时刻竟有如此口才,三言两语就说服了顽固的任发。虽然那套“传染病”的理论听着古怪,但道理却是一样的。
“就按小乐说的办。”九叔顺水推舟,沉声说道,“棺木,在义庄停放三日。三日之后,若无异状,再寻新址安葬。若有异变,休怪我言之不预,直接开坛火化!”
“好好好,多谢林师傅,多谢这位小师傅!”任发如蒙大赦,连忙作揖道谢。
解决了这个最大的难题,林小乐才松了口气。然而,他的心并没有完全放下。他走到棺木旁,装作检查墨斗线的样子,眼神却在棺盖的边缘仔细搜寻。
电影里,任老太爷能破棺而出,除了文才擦掉了墨斗线外,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细节——棺盖上有两根长钉子没有钉牢!
“嗯?师父,”林小乐指着棺盖尾部的一个地方,故作惊讶地说道,“您看这里,这两颗棺材钉,怎么好像……没钉到底啊?都翘起来一截,会不会影响我们弹线的‘药效’啊?”
九叔闻言,立刻走上前,俯身一看,脸色顿时又沉了下去。
只见在棺木的末端,两根用来封棺的长铁钉,果然没有完全钉入,钉帽高高翘起,与棺盖之间留出了一道微小的缝隙。若不仔细观察,根本难以发现。
“混账东西!”九叔低声怒骂了一句,也不知是在骂当年的工匠,还是在骂自己的疏忽,“百密一疏!幸亏你发现了,否则,单凭这点缝隙,棺内的尸气就能与外界阴气勾连,墨斗线的效果将大打折扣!”
他立刻从工具箱里找来一把大铁锤,口中念了句咒,然后对准那两颗钉子,“当!当!”两声,狠狠地砸了下去,将它们彻底钉死。
看着被砸实的铁钉,林小le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他成功地排除了一个巨大的隐患!这意味着,只要看好文才,别让他手贱去擦墨斗线,今晚的安全性就大大提高了。
“小乐,你今天做的很好。”九叔直起身,罕见地夸奖了一句,眼神中的欣赏之色毫不掩饰,“观察仔细,心思缜密,是个学道的好苗子。”
“嘿嘿,都是师父教得好。”林小乐挠了挠头,心中乐开了花。被九叔当面夸奖,这待遇可是不多见。
“师父,师兄,任老爷,喝杯咖啡休息一下吧!”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粉色洋裙,烫着时髦卷发,面容秀丽的年轻女子,正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佣人,手里提着咖啡壶和几套精致的西式咖啡杯。
来人正是任发的女儿,任婷婷。
“婷婷,你怎么来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任发连忙上前,想要阻止她。
“爹,我听说你们把爷爷的棺材运回来了,不放心,就过来看看。”任婷婷的目光好奇地落在正厅中央那口诡异的棺材上,随即又转向九叔师徒,脸上带着一丝现代年轻人特有的、对传统事物的审视和怀疑,“这位就是林师傅吧?我听西洋老师说,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僵尸鬼怪,都是封建迷信。爷爷他,会不会只是得了什么罕见的病?”
她的出现,如同一股清新的(也可能是格格不入的)空气,瞬间冲淡了义庄内原有的凝重氛围。
林小乐看着眼前这位剧情关键人物,心里忍不住开始新一轮的吐槽。
“大小姐,您这心可真大啊!刚看完‘开棺验尸’恐怖片现场,还有心情整个‘下午茶time’?还咖啡?您这是想让任老太爷也来一杯,提提神,好晚上起来蹦迪吗?”
大战的序幕刚刚拉开,新的变数,却已经悄然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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